他用力的捶着栏杆。她竟还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她没有欺骗别人的感情!
这个可恶的女人!
他记得一年前从明立口中知道邱雅芳因心脏病身亡时,他托人到处打听她家高雄的住址,等他查到之后立即赶到她家,可管理员却告诉他,邱雅芳已经下葬了,她家的人也搬离了该处,他还疯了似地硬要明立留在高雄找到她的下葬处。等他知道她下葬的地方,他连着十二个月,每个月初都亲自到她的墓地献花,直到最后一次,他遇到墓地管理员,一阵闲聊后,管理员才告诉他,墓里根本没埋人,那是个空坟,连名字都是假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说他活到七十几岁了,也是第一次碰到。
他记得那天明明是个艳阳天,他却全身发冷。
原来他竟像个白痴似地被一个身分不明的女人耍得团团转。
那天,他一回家,马上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一遍,每一个关键点、时间点未免都太密合,他才惊觉到自己可能遇上诈骗集团。他开始调查吴英美和邱雅芳,竟发现两人奇妙地相偕从世上蒸发,而她们所谓的家也都恰巧只租住了三个月;吴英美一与他离婚,所有相关的亲人、朋友及债主全部平空消失。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吴英美和邱雅芳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尽管她们除了身高之外其它都很不一样。
这个秘密除了福伯和明立之外没有人知道,所以他请他们两人无论花多少钱、用多少关系,都要帮他把这个女人找出来。
那件事之后,他一方面为了弥补自己的荒唐,一方面也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一边找丁品臻,一边用心经营公司,总算在半年后都有了眉目和成绩——他找到要找的人,公司的业务也在稳定中成长。
所以,他决定好好休个长假,顺便和这个将他当白痴耍的女人把帐算一算。
可是,一切的愤怒在见到她的个人资料及本人后,却消失了一大半。
这不符常理。
他曾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他把自己的疑惑告诉福伯,福伯笑着回答他:“少爷,你只要想想,你究竟觉得她真的死去好,还是虽然骗了你,却好好活在世上,比较符合你的期待,你自然就会有答案了。”
那天,他便想通了。
他的确希望她好好活着。
尽管她很可恶地骗走了他的钱和感情,但他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她一面。
他希望她能给他一个理由,为什么要骗他的理由。
还有,他始终想不明白,她绝对有机会从他身上挖更多的钱,只要她停留得更久,可是,她却选择匆匆离去。
这同样不合常理。
比对过他已经知道的资料,至少他很庆幸她今天没有对他说谎。虽然不能排除是因为他手上握有丁超然这张王牌。
但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相信她。
在房里的品臻同样陷入恶劣情绪的泥沼里。
从小她就被告知要小心提防男人,哪怕是她的亲生父亲都曾是她破碎童年的制造者。
所以她接的每个案子里,几乎无法避免地都有一个可恶的男主角——也许是变心的丈夫,也许是贪婪的儿子,抑或是不负责任的父亲;她下手从不手软,也从不曾在心里有过任何的罪恶感;打她十岁接下松伯的担子,十年了,她不曾后悔过。
对孙世祁而言,她是吴英美。但在许多、许多次的骗局里,她都曾当过吴英美,只是名字不同;但从没有人像他那样,担心又丑又瘸的吴英美睡觉是否会着凉,在陌生的家庭里会不会无聊,有没有不好说出口的需要;而且他是唯一提出要治疗她耳疾的人。虽然当初他是为了自己的方便及报复奶奶才娶她,但他不是个坏心肠的男人,所以知道他在她的计划下差点出了意外,她当时不仅吓坏了,还非常自责。
也许是因为觉得他为人真诚,为了平衡心里那种对他的不公平,多些内心的正当性,所以她选择用真面目当邱雅芳。
只是他对她毫不设防,全然相信毫不保留;对她虚拟的困境,一样感同身受且慷慨解囊,她知道那是因为他喜欢她。
更糟的是,她喜欢他迷恋的目光和那种受宠爱的感觉,和他在一起,她感觉到温暖,而且舒适。
她不必担心他是不是会骗她,因为他的热诚几乎让人一目了然。倒是她以漫天谎言设下的局,随着相处的日子增加,越发教她感到不安。
她开始想到后果。
她担心他会受伤,所以,她必须速战速决。
可是当案子到了尾声,她看见世祁来到邱雅芳的住处,亲眼目睹他因为知道邱雅芳过世,那难过哀恸的神情和那红红的眼眶,她难堪的心都碎了。
她,怎么配得起他那样真挚的感情?
是到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爱是有重量的。
也曾一不小心蹧蹋了那样的感情,所以她试着想办法弥补,她多花了些钱和时间办了一场丧礼,为的就是要他彻底把她忘了。
可是他不晓得从哪里得知这场骗局,又不知怎地竟找到了她。
将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又翻搅出来。
一年多了,她原本以为他会因为恨她而伤害她,可是没有,他依然是一年多前那个对她未曾有过一丝坏心眼的孙世祁。
如果他对她使坏,她便有理由反击;可是他把她捉来,却又一副不知如何处理的态势,这就让她失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