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了宋青柠一眼,她的眼里带上了愁苦。
对于未来的日子她真的担忧。
就算有祖母护着,可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小弟太小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就折在这流放路上,要不然,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见父母。
不安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苏家的女人们之间蔓延开来,其他几个苏家女人心里肯定也没打什么好算盘。
这辆小小的牛车本来就十分拥挤,苏家的男人们出于对女眷们的关心和怜爱,考虑到她们那双小脚无法长时间行走,于是一直让她们坐在车上。然而,毕竟客观条件有限,就算牛车能够承受这样的重量,但由于人数众多——有老太太、苏芷嫣、四房的夫人,还有五个年龄各异的小姑娘——她们连伸展双腿都非常困难。每天即使不走路,光是这样坚持坐完一整天,也会感到疲惫不堪。
此刻,宋青柠坐在一旁,苏家的女人们立刻感觉空间变得更加局促。其中一个圆脸小姑娘偷偷地瞪了宋青柠一眼,然后依偎在母亲怀中轻声嘀咕道:“母亲,这里真是太挤了。”而抱着她的那位妇人正是三房的夫人,柳春燕,平日里就是那种喜欢争强好胜、处处拔尖儿的性格,连教育出来的女儿也与她一模一样。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老太太心疼老大战死沙场,于是对他的的家人格外关怀备至,这使得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她心中愤愤不平。
此时此刻,宋青柠坐在车沿尽量不动。她便用充满鄙夷与不屑的眼神瞥向对方,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哼!不就是挤了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至少还有车坐呢,可以免受徒步之苦,也算得上有点儿福气!你再看看外面那些人,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脚步踉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似的。”
接着,她又假惺惺地说道:“你父亲还活着,他也常常教导你要知足常乐,懂得珍惜和谦让。所以啊,咱们可不能跟那些不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般见识!”说完,还故作优雅地理了理头发。
而坐在车沿边的宋青柠听到这些话后,微微眯起双眸。尽管她有些轻微的社交恐惧症,但并不代表她愚蠢迟钝。
当然听得出来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自己。虽然她尚不清楚赵成毅为何会将自己安排在此处,但她坚信赵承毅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这样做。。
此时此刻遭受这样的欺负,她心中不禁燃起一团怒火。
要知道,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想当年,面对那些恶劣至极的亲戚,她甚至胆敢拿起刀子与之对抗。如今,她同样不愿意默默忍受这种屈辱。
于是,她面带微笑地转向老太太说道:“老夫人,您一路劳顿辛苦了。只是我这双腿坐得久了些,有些发麻,想下去活动一下筋骨。”
话音未落,只见她双手扶住车沿,动作利落地纵身跃下牛车。
紧接着,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迅速追上了前方的青欢等人。
就在宋青柠突然跳下牛车的那一刻,整个车厢仿佛瞬间凝固一般,鸦雀无声。
老太太原本挂在嘴边的笑容骤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森冷。
她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苍老眼眸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柳春燕。尽管如今已处于流放途中,但毕竟曾经贵为将军夫人,多年来养成的威严气质绝非寻常老太太所能相比拟的。
柳春燕被老太太那如鹰般锐利、似刀般凌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只觉得浑身发冷,毛骨悚然,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了缩,后背紧紧的靠着车壁,这段时间瘦了不少,背部与车壁靠的太紧,膈的骨头疼。
尽管如此,她依旧不敢动,那双瘦的凹陷的眼神四处游移,闪烁不定,根本不敢与婆婆对视,仿佛只要一抬头,就会被那道可怕的目光刺穿心肺一般。
她心里怕的要命也后悔刚才嘴快,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好像唯有这样,才能从孩子身上汲取到一点点温暖和安慰,让自己不至于太过惊慌失措。
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依然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和无助,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狼狈不堪。
与此同时,柳春燕心中暗暗咒骂着宋青柠。
原本只是把宋青柠当作一个微不足道的通房看待,没想到这个小妮子竟然如此不识趣,仅仅因为自己随口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就赌气跑掉了,简直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
柳春燕越想越生气,心中对宋青柠充满了怨恨和恼怒。
同时手越收越紧。
她的女儿苏乐嫣疼的低呼一声,“母亲,你掐疼我了。”
柳春燕没好气的轻轻掐了一把女儿蜡黄消瘦的小脸,小声嘟囔,“你这妮子一天天的事真多。”
这时老太太突然开口,“老三家的,你觉得老三从战场回来亏了你了?”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柳春燕的心上。
柳春燕闻言脸色骤然惨白,她浑身一颤,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连忙摇头,强撑着嘴唇颤抖,小声辩驳道:“母亲,您怎么能这样说呢?老三他……他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我从来没有觉得他亏欠过我什么……”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近乎哽咽。
老太太失望地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原本就苍老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淡漠:“带着乐嫣下去吧,外面挤不倒你们娘俩。”
柳春燕这下真的伤心了,她那双略带刻薄的三角眼里迅速溢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母亲……儿媳不过是随意说了几句话而已,谁知道那个小通房竟然如此不经逗,自己脸皮薄、气性大也就罢了,怎能怪到儿媳头上呢?”她越说越委屈,眼泪也流得更凶了。
“此事明明就是儿媳没有错,母亲您这般责备于我,着实有些不公。况且,那女人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暖床丫头罢了,竟敢给儿媳难堪,不过就是仗着殿下的宠溺纵容。”
柳春燕一边哭诉着,一边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殿下见到儿媳时都会有礼地喊一声‘三舅母’,可如今呢?一个小小的暖床丫头都敢骑到儿媳的头上作威作福了……”说到这里,柳春燕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一个丫头而已,凭什么那么大气性。”
“要是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暖床丫头罚儿媳,儿媳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