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头向后靠了靠,带着点湿气的空气侵入了肺腔,让灼烧的内脏缓解了些许。
三日月并不清楚他的审神者究竟在想些什么,在多方势力的夹击之下,他们的生存异常艰难。不单单是和本丸断开了联系,时有时无的魔力供给也让他显形逐渐成为了拖累太宰的一个负担。
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情况,先不说被提前淘汰出局的狼狈,莫名卷入这一场争斗足够火大,加上诡异的构成方式以及不能用人类力量计算的战斗,让习惯了魔法侧不按常理出牌的付丧神也有了一丝火气。
“回红方的阵地吧,把获取的部分情报作为合作的诚意。”太宰的声音有些哑,长时间的闭口不言加上没有及时的魔力补充,体能消耗到了濒危的境界。三日月对他这个决定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意料之中的结果。
他们对于红方还有足够的利用价值,而黑方在屡次劝说无果之后,太宰在他们眼里同死物别无两样。
更有愚昧者嗤笑过太宰所谓的衷心,认为不过是被其遗弃的棋子,何必苦苦哀求不存在的神迹。
对于这一绯言妄语,太宰只是秉持沉默的旁观。
人类只愿意相信自己所见所感,对于他们所认为的阶下囚有着一种独属于胜利者的仪态,端着胜利者的模样的人类魔术师不止一次提出邀约,甚至动用了足够诱人的条件劝说太宰加入到他们的阵营之中。
利诱或是威胁,这些东西像是石子落入了湖,没能惊起任何的波澜。
他并非真的对红方以及盟约完全交付身心,更多的是在为自己留下后路。
如若黑方内部崩塌,在叛变一次之后再次折回红方,那么可信度就会大大降低,很难再与天草阵营等人相安。或者说,在他同意和黑方合作的瞬间,那个神父会毫不犹豫的让他的御主用令咒结果了他。
他表露了足够的、愿意合作的意向,接下来如何抉择全看那个心思深沉的神父了。
说实在的,无论如何抉择,面前的诸多选项都将他送入了被动的局面。如果没有从中和解,那么余下来的那条道路大概率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框束英灵的诸多条约会使他在脱离了御主之后作为败者被送出这个战场,从他所在的时间线经历的第一场圣杯战争来看,他似乎并不会和其他英灵一样:在结束战争之后返回英灵座,并从投影所经历的一切感受到当时的种种。
正因是投影的缘故,大部分的英灵被限制了实力,加之人类魔术师的令咒,他们以从者的身份出现在了战场上。
一个可以选择遗弃的兵器罢了。
太宰有些踉跄地重新站了起来,他的腿部肌肉还有些僵硬,从被阻隔魔力供给的地方出来后,明显能够感受到那个至今不知道在何处的御主开始提供魔力了。
虽说量并不够多,但也足够使他恢复身体的部分机能了。
有些大的动静从不远处传过来,似乎有什么人在附近产生了不小的冲突,植被毁坏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震在了这片树林。少年人有些锐利的驳斥声、夹杂着冷兵器交击的声音,三日月握住了刀柄却被太宰伸手阻挡了下来。
太宰朝着三日月伸了伸手,后者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本振转交给了审神者,随即分散成灵子藏在了太宰衣袍后。
太宰没有久留的意思,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藏在暗处的他。
付丧神的体温并不高、他们不属于人类的范畴,留下的一点余温也因为寒风卷的差不多了。太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是剧院里那些华服的演员一般,虽说有些可笑,但的的确确发生在了众人眼前:黑方的saber选择了自裁,将自己的心脏作为礼物送给了那个小人造人。
一个大英雄的心脏,在落幕之前被安放在了新的容器中。
英雄的作为。
太宰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英灵所做的、是基于本愿的,没有被任何人请求所做出来的救赎。
这若是放在其它人面前,怕是要为这样无垢的英雄作为所倾倒,但是太宰只是冷眼旁观了整场戏剧,选择在黑方其它人到来讨伐之际离开这里。
他将黑方saber结果了自己一事告诉了神父,被突如其来的传声从噩梦中惊醒的天草平静地接受了黑方并没有除掉berserker这一事实。他并没有一定要与太宰治为敌的理由,况且他们同属一个阵营,但是潜意识告诉他,他和这个英灵没有办法共事。
无论是理念还是愿望,他很确定太宰治是完全与他相反的人。
救赎全人类的期愿仅凭借他自身是无法达成的,而在确保最后的救赎降临于此世之前,所有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都是为了奔赴那个最终的伟大理想。
天草额上的虚汗顺着脸颊滑落到了脖颈处,他轻声回应了太宰的通讯,接受了来自那个心思深沉的英灵的示好。
“……愿你的归途顺利,berserker。”
在围观了诸多闹剧之后心情颇为不错的太宰轻声哼笑了出来,青年的尾音懒懒的,像是刚从沉眠中苏醒过来一般,“愿我们合作愉快,神父。”
——
阿喀琉斯并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够见到berserker,他做出过很多种设想,死于敌人无章法的乱箭之下、或是眠于教堂底下的土地、或是彻底化为灵子消散在人世。但事实告诉他,berserker平安无事的回来了,除却有些疲倦的神色,还带来了不少关于黑方的信息。
太宰治并没有挨着天草四郎,他坐在了后者的左后方,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Assassin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太宰治,她并不喜欢这个男人,或许是他们身上的气息过于接近了,同类总是有着相同的厌恶。
仿佛自己身上的阴暗面全被对方剖开了一般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