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在空中,心里又惊又喜。十几个时辰不曾活动,全身筋骨酸麻,这时陡然能动,不由得心花怒放,凌空翻了几个筋斗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心中羞愧难当,忙不迭落下地来。幸好此地甚为荒僻,倒也无人看见自己的丑态。
足方着地,只听西门九千、凤北麟大声叫嚷,双双自茅屋顶上冲将出来,疯也似地朝自己扑来。
他见两人来势猛恶,骇然一声叫,顾不得袒胸露乳,慌忙钻进长草密林间,野人般没头乱窜,边逃边听身后西门九千和凤北麟对骂:
“西门老儿,都怪你耍奸使诈,这可给萧影逃脱了!”
“你这老儿,若不是你插科打诨,老叟早就一掌毙了那小子!”
“你这般想杀他,莫不是惊鸿簪被你得了去!”
“胡说八道,老叟倘若得那簪儿,还巴巴回来逼问于他?那小子嘴硬,这你是知道的,一路之上,有多少妖魔鬼怪穷尽脑汁,都撬不开他的嘴。唉,今日咱俩若不杀他,往后待他翅膀长得硬了,必是心头大患!”
“休要屁话连天,快追!”
……
萧影猫在一堆矮树丛下,耳听着西门九千、凤北麟怒骂声声,自身畔追了过去。待二人追得远了,他这才钻了出来,悄没声息地回到茅舍将衣裤套在身上,右手食指连出,将木水火土四人的穴道一一解开。
那四人方才见他轻轻一跃,便即飞射入天,心知他武功惊人,虽有夺簪之想,却哪敢更加得罪?
木水火三人立身而起,转身便飞奔出门。土一尊大声喝骂,尾追三人而去。
萧影目送四人离去,不禁面上微微发笑,心想:“这四人又该有一番纠缠!”转眼见那村姑虽一脸疲累,仍瞪着一双黑眼瞧着自己,忙从床上抽出被单,盖在她身上,心想再耽片刻,西门九千和凤北麟又会杀将回来,得急行帮她解开穴道。
略一犹豫,便也顾不得男女有别,隔着被单,在她腿尖腹下轻轻一点,解开她身上穴道,歉然道:“真是过意不去,让姑娘受惊了!”
岂料话未说完,村姑颤颤巍巍立起身来,头在床角上猛烈一撞,登时鲜血四迸,气绝身亡。
萧影“啊哟”一声叫,救之不及。他亦料想不到,这村姑连番受辱之下,竟至性烈如斯。
叹惜一阵,找来村姑的衣物,手伸进被单下,隔着被单一件件给她穿上,和着农夫的尸首搬出院外,掘地埋了。
萧影唯恐西门九千、凤北麟二人遍寻不着,又自折转回来,在道上遇个正着。一掩埋完农家父女尸首,便就匆匆动身,径朝林间无路处行。
行不多远,便觉全身乏力,头脑发晕。两日来粒米未进,昨日又给西门九千暗算,在胸口中了一掌,伤势经一夜调养之下,虽稍有好转,这时却也脚下打飘。便即盘膝于地,坐在树下打坐回复力道。
歇得一阵,肚中咕噜咕噜直叫,实是饿得慌,便起身找寻可食之物。忽闻左近有细碎脚步声传来,心下一惊:“该不是西门老儿和凤北麟躲在此处,守株待兔?”
忙伏身在地,凝神细听,觉脚步声愈行愈近,却瞧不见对方人在何处,心下正自叫苦,陡闻身后一声喊:“我杀了你这畜牲!”
登觉背上奇痛,有剑自背插进肉里,一时之间疼痛入髓,不由自主地“啊”的一声叫,倏然转头往后看,不由得“啊”的又是一声叫。来人亦是惊异非常,也是“啊”地一声尖叫。
刺萧影这一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朱瑶。
萧影和她一相照面,均自想不到会在此邂逅,竞相大出意料之外。萧影心下甚是欢喜,但猜不透朱瑶何以要刺自己一剑,不由微微怒道:“你干么刺我?”
朱瑶一张俏脸吓得苍白如纸,颤声道:“我……你……你怎会在这儿?”话方说完,“哇”地一声,抛下长剑,扑在萧影怀中,恸哭不已。
萧影伸手轻拂她的秀肩,不觉已是馨香满怀。
他见她身子起伏不定,显是这二日来受尽了委屈,经此一吓,心境一时难以平复,心下暗自惭愧:“昨夜她以性命相搏,明知不敌,兀自飞蛾扑火,与土一尊浴血而战,这才保下我的这条命。”此时此刻,前番对她的恨意,尽数化为心中的缕缕柔情,对她又是怜惜,又是感激。
他却不知,早在太原一役,怀中之人对他已然情愫暗生。
昨日李宛儿一怒之下,弃他不顾,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自然而然之举。然而朱瑶却对自己未生情意,眼见自己与村姑赤体在床,自然不会如师妹一般受激不过,绝然而去。
他岂又知道,朱瑶内心的伤痛,却与李宛儿一般无异。但朱瑶非但对他情丝暗绾,人且颇具慧目,早便谙熟萧影并非鸡鸣狗盗之辈,以他的为人,绝不会做出这等奸淫勾当。当时心情激动,情绪一时失控,待得理性一复,便即对他推心置腹,不离不弃。
过了半晌,朱瑶娇面微扬,珠泪盈盈,与萧影四目交投,亦嗔亦喜,一双皓白如玉的纤手在他胸前一阵好打,这才张嘴道:“你干吗躲在这里扮老虎?我这一剑要是……要是刺死了你……”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萧影一想,登即恍然:“原来我背上背了虎皮,又趴在地上,她将我错当老虎来打了,哈哈!”
双手捧起她的脸,笑道:“我这只老虎啊,便给你戳上十下八下,那也死不了!”
朱瑶破涕为笑,娇嗔道:“好啊,那再给我打打看看!”说着粉拳往前一送,打在萧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