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吧。他非常称赞你。明天落葬。”
“送您到府上吗?”
她向四下一望:
“不用了,现在是白天,不是晚上。”
我在巷子拐角处望着她的背影。她慢腾腾地走着,好象没有要事的人。
这是八月,树叶子已经开始黄落了。
我没有工夫去给后父送葬,从此,也没有再见到那个女子……
十七
每天早晨六点钟,我到市场去上工,在那边遇上几个有趣的人:木匠奥西普,灰白头发
的老头子,很象尼古拉圣徒,是一个灵巧的工人,幽默家;瓦匠叶菲穆什卡,是个驼子;笃
信宗教的石匠彼得,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有点象哪一位圣徒;泥灰匠格里戈里·希什林,
他长着亚麻色的长胡子,是一个碧眼的美男子,脸色温文而和气。
我第二次在绘图师家的时期,已经认识了这些朋友。每星期天他们到厨房里来,认真
地,俨然地,愉快地谈论着使我感觉很新奇的有趣的话。当时,我觉得这一批庄重的汉子全
是十足的好人,每个人都有一种有趣的地方,同库纳维诺那班凶恶的、偷偷摸摸的和酗酒的
小市民完全不同。
那时我最喜欢的是泥灰匠希什林,我甚至要求跟他去当泥灰匠,但他用白白的手指搔搔
金色的眉毛,委婉地拒绝了我:“你还太早,我们这项手艺也并不容易,等一两年再说
吧……”随后,他抬起好看的脑袋问:“或许你生活得不好吧?唔,没有关系,忍耐点,好
好儿克制自己,一定可以忍受祝”我不知道这个善良的忠告对我有什么用处,但我很感激地
记住了。
现在,每星期天早上他们也到主人家里来,在厨房桌子边团团坐着,一边等主人出来,
一边谈着有趣的闲话。主人同他们热闹地快活地打着招呼,握着他们结实的手,在桌子的上
手坐下。桌子上摆着算盘和一叠叠的钞票。他们也把自己的账单和皱襞的工账簿放在桌上—
—开始算一星期的工帐。
主人打闹着,说俏皮话,拚命想克扣他们,他们也想算计主人,有时候大声争吵,但多
半是大家笑开了:“亲爱的,你简直是天生的滑头。”大家对主人说。
他赧然地笑着回答:
“唔,你们,老狐狸,也够油的。”
“有什么法子呢,朋友?”叶菲穆什卡承认了。面目岸然的彼得说:“只能靠偷来的过
日子,挣来的都敬上帝和沙皇了……”“那我也要榨你们一点。”主人笑了。
他们也和善地支持他:
“要行窃吗?”
“要诈骗吗?”
格里戈里·希什林两手把蓬松的长须按在胸上,用唱歌一样的声音向大伙儿请求:“兄
弟们,公事应当公办,不要骗人。做一个正直的人,多么愉快,多么太平,对吗,亲爱的人
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