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们说:这里有一本讲木匠的书。这引起了大家的极大兴趣,尤其是奥西普。他从
我手中拿过书去,怀疑地摇摇圣像画似的脑袋,翻了翻书页:“这简直象是写我们的。你这
坏蛋。是谁写的——是贵族吗?我想准是的。贵族和当官的,什么事都能干。连上帝没想到
的地方,当官的也想得到。他们活着就是为了这个……”“喂,奥西普,你不能乱说上帝
呀,”彼得提醒他。
“没有关系,在上帝看来,我的话算什么呢,好象一片雪花,一点雨水落到我的秃头
上,不,比这个还要小,你放心吧,你我是冒犯不到上帝的。”
他突然很兴奋地嚷着,爆出燧石冒火一样尖锐的话。这些话又好象一把剪刀,剪掉了人
家向他攻袭过来的一切。这一天,他向我问了好几次:“念吗,马克西莫维奇?嗯,有道
理,有道理,这个主意想得不错。”
收工后,我们到他那一班里去吃夜饭。吃过夜饭,彼得带了他的徒弟阿尔达利昂来了,
希什林带来了小伙计福马。在工匠们寄宿的工房里,点着煤油灯,于是我就开始念起来。大
家一动不动地静听着。念了不多一会儿,阿尔达利昂生气地说:“咳,我不要听了。”
说着就走了。第一个睡着了的是格里戈里,很怪相地张开嘴。接着木匠们也都睡着了,
可是彼得、奥西普、福马三个,却挨到我身边来,全神贯注地听着。
我刚刚念完,奥西普马上把煤油灯吹熄,望望天上星星的方位,已经快半夜了。
彼得在暗中问:
“这本书是为什么写的?反对谁的?”
“现在该睡觉了。”奥西普说着,脱去长靴。
福马默默地躲开一旁。
彼得重复地要求着:
“我说——这是写来反对谁的呀?”
“这只有他们才知道。”奥西普吐了一句,在板床上躺倒。
“要是写来反对后母的,那就完全没有意思了,后母并不会因此变得好些,”石匠固执
地说。“反对彼得吗,也没有用处。所谓因果报应就是了。杀了人就要充军到西伯利亚去,
再没有别的。为这种犯罪写书是多余的,好象完全是多余的吧?”
奥西普不作声,于是石匠补充说:
“他们没有什么可做,就这样谈论别人的事情,跟女人晚间聚会闲扯一样。好,再见,
该睡了……”他在开着的门口显出的一块蓝色的方形中站了一会儿,又问:“奥西普,你觉
得怎样?”
“唔?”木匠含糊地应了一声。
“好,好,睡觉吧……”
希什林在他坐的地方侧身躺倒,福马同我一起睡在压软了的干草上。郊外的村子很寂
静,远远地听见火车头的声音,铁轮的轰隆声,缓冲机的轧轧音。工房里发出各种不同的鼾
声。我觉得不自在——想等他们讲出一点什么,可是一点也没有……忽然,奥西普轻轻地发
出清楚的声音:“嗨,孩子们,这些话你们不能当真。你们年纪还轻,活的日子还长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