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他的手,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如果你要定他的罪,那就连我一起杀好了。骆子嘉是我放的,纤夜也是我不准他娶,就算说私通公主,那也是我勾引他在先。”
昶昼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声音已沉下来,“木樨。”
我笑了笑,道:“我与阿凛早已约好同生共死,绝不独活。事实上,这件事之后,若只有哪一个活下来,才会真的变成陛下的心腹之患吧?”
昶昼皱起眉,道:“你这是在威胁朕?”
我只淡淡一笑,道:“不敢。只是在表明心迹而已。茉莉对昶昊都能以死相殉,何况我和阿凛?”
昶昼沉着脸瞪着我,没说话。
这时软轿已到了麟瑞宫门口,赐福在轿外亶了一声,请昶昼下轿。
我没等昶昼出声,先下了轿,转身便往出宫的方向走。
昶昼在后面一把拖住我,沉声问:“你去哪里?”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陛下既没有要将我定罪下狱的意思,我自然是要回去了。”
昶昼哼了一声,道:“朕几时说过你可以走?”
我笑了笑,道:“话已说尽了,陛下要留我在这里又还有什么意思?”
昶昼没说话,只板着脸拖着我进了麟瑞宫。
我自知跑不掉,也没有反抗,默默跟过去默默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看也懒得再看他一眼。
昶昼也安静了很久,才轻轻道:“抱歉,木樨。澹台凛这个人,我非杀不可。”
我索性将头扭向一边。
昶昼在我身边坐下来,坦然道:“我知道他为我为南浣做了很多事情,我也很清楚,若没有他,我绝不可能成功。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这个人的手段,想必你也略知一二。事实上,既使他不在南浣,南浣的局势还是没有逃脱他的掌控,除了昶昊半路杀出之外,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留下的每一着棋都发挥了最大的功效。我当日就在想,澹台凛留不得。这个人太可怕了,他若在朝,我势必多少会被他操纵,他若在野,我更加会寝食难安。”
独木难支9
——看,这就是皇帝。
我们在西狄舍生忘死,他却已想着等澹台凛回去如何杀他。
原来昶昼要杀澹台凛不是怕他投敌叛国,只因为他锋芒太露功高盖主。
或者这次我们回栾华,澹台凛那么久也找不到他,只是因为他本人根本不想让澹台凛找到。
以前只觉得他疑心重,没想到竟重到这种程度。
我冷笑了一声,道:“陛下对我说这个,难道还想让我体谅你要杀我丈夫是有苦衷的?”
昶昼静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道:“就算你会恨我也好……”
我笑出声来,打断他,道:“很奇怪,我现在反倒不恨你了。我只觉得你很可悲。我以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皇帝要自称‘孤’‘朕’‘寡人’。我很感激你亲身示范给我看。原来所谓孤家寡人,就是这样由自己亲手造成的。你不需要亲人,也不需要爱人,甚至也不需要朋友下属子民,只要抱着你的龙椅就好了。”
昶昼急切地争辩道:“南浣是我的国家。不论我做什么,都只是为了重振朝纲,富国强民,我只想……”
我抬起手来,再次打断他:“你想怎么样,都是你的事情,别跟我解释。这是你的国家,你的世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倒是有人愿意信你,愿意听你,愿意帮你,你却嫌他帮得太多,把他关在天牢里。”
昶昼沉下脸来瞪着我。
我早已看惯他的脸色,何况到了现在,他摆明了不会放过澹台凛,那么要将我怎么样,我也已经毫不在意。
无非就是一死。
我索性也不理他,起身走到里间,脱鞋上床,拉过被子蒙头盖住。
反正他要留下我,我就走不掉,那么索性安心住下,只等有了澹台凛的消息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拉下我头上的被子,坐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
我躺在那里没动,微微侧过眼来看着他。
昶昼脱了外袍,连那副轻甲亦扔在一边。他在我身边躺下来,拉了我一缕长发,缠在自己手心里,将头埋到我肩窝里,低低道:“再让我抱一次吧。”
我没说话,他已伸过手来,连我和被子一起抱住。
紧紧的。
像要嵌入自己身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