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诅咒
◎奚老师喜提好人卡一张◎
何夕最近经常往半山公馆跑,每次进去呆的时间也不长,基本半个小时左右又会出来。
南山路半山处就只有这一处宅院,但山底下却有几户独栋小院儿,一直有人居住。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一年也看不见几辆车顺着这条路上去,最近不知怎的似乎突然热闹起来了。
“就这房子还有人敢买啊?”
晚上太阳刚落下去,山底下的居民们晚饭后一人搬个小凳凑在一户小院儿里扇着扇子乘凉,坐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一辆出租车上去了。
一个穿着大背心儿的大娘一直盯着那山路,直到出租车的屁股消失在她视线中,手上的扇子动了动,“啧啧”了两声:“估计又是个捡便宜不要命的。”
那房子已经换个两次主了,买的时候都以为捡了大便宜,毕竟那样的宅院价钱打对折,确实很诱人,可惜那宅子邪门儿啊,根本就不能住人,便宜买来也没啥用,搞不好不只要破财消灾,还得赔上全家性命。
“听说以前的李家现在连一个男丁都没剩。”有个看着怎么也有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瘪了瘪嘴,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在对上其他老姐妹不解的眼神后,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用蒲扇挡着嘴小声说,“这李家啊专死男人,跟受了诅咒似的,媳妇都是年纪轻轻就得守寡,万一生了儿子还要多一条中年丧子,惨呦!”
山下这一片小独栋的居民有的是从一开始就在这儿住的,这些人对李家的事都略微有所耳闻,但近十年搬来的新住户就没跟李家打过照面儿了,那会儿李家产业都以易主,家里边都没剩下几个人了。
“不会真被人下咒了吧?”
“咱们住这么近会不会受牵连?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这些年我跟朋友打牌就没赢过,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吸了运气吧?”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没再支声,心想就你那拿对五砸对三的牌技还想赢谁呢。
就说话这会儿时间,出租车又从山上下来了,坐在车后排的何夕正打着电话。
电话那边是奚景眠。
“之前你救的那个学生,你能不能联系到他?”何夕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色,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奚景眠想着之前收到的球队经理人竞聘简历上有联系电话,便应了声:“能啊。”
只是他不知道何夕为什么突然提起谢思炀来了,按理说他们两个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
“帮我联系一下他,帮我问一下他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何夕挂掉电话,身子靠在椅背儿上,合上眼。
她没想到半山公馆竟然还跟那个学生有关联。
她闭目养神没多久,奚景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却不是告诉她谢思炀所在地的。
“他不接电话,可能是在忙?你找他有急事吗?”奚景眠无奈道。
何夕眉心蹙紧,深灰色的眸子深邃泠冽如一汪寒潭,手指掐算了几下,她声音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急迫:“你们学校往南的方向,高处,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希望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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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思炀不住校,而是在校外租了间公寓跟母亲一起生活。
此时他正在公寓的楼顶天台,脚边倒着几个已经空了的啤酒罐子,他本人双臂架在天台围栏上,任风吹动他养护得很好的长发。
他眼睛定定地望着远处,到一点都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眸中是一片清明,似乎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别人的出生只是生命的开始,而他却从出生开始就要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担忧,一天也不能畅快地做自己,甚至为了活下去连自己的性别都要尽量隐瞒,每次换学校或是换老师,母亲都要提前去打点一番,跟老师讲明原因,让学校平日里就将他当成女孩儿对待。
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平白遭受了多少异样的眼光,从上学开始班上的女生都喜欢课间结伴上厕所,他不知道为什么,却也看得出她们乐在其中,而他除了在家的时候,根本不敢去厕所,进女厕肯定是变态,进男厕也会当成变态。
后来也有小姐妹邀请他加入上厕所大军,可惜他只能拒绝。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他不合群,慢慢地就没人再和他一起玩儿了。
后来也一直如此,从小到大他都没交到过朋友。
大学之后好像没人再尝试喊他一起上厕所了,大家只是一起吃吃饭泡泡图书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又亮了。
只是好景不长,半年前班上有个男同学向他表白了,请好多同学帮忙布置了一个浪漫的场景跟他诉衷肠,可是性别不对,他只能拒绝,告白被拒还被那么多人围观,他担心对方难堪,还跟对方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表示是自己心中有了喜欢的人才拒绝他。
可谁知自那之后班上就有了关于他的各种传言,背后有金主、给别人当小三等等污言秽语传得满天飞,最后整个体育院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不对劲起来,总是带着探究打量,甚至有男同学轻浮地问他一次多少钱。
那时候他才突然懂了,女性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处境,被凝视、造黄谣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压力就能压垮一个原本健康普通正常的女性。
仔细想来,二十几年里,他没有一天是作为自己而活着,只为了躲着那个据说会上他们家族所有男性都活不过三十岁的诅咒。
倒也确实如此,除了老太爷,李家确实再也没有能活过三十岁的男性。
他又开了瓶酒,喝了两口,垂下眼瞥到被自己拿到天台的那把剪刀。
原本他是想从这里跳下去之前把长发剪掉,恢复他男性的身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作为真真正正的自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