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多数人都受了审讯,衣衫算不上很规整。沈蹊一身银盔,漠然地看着那些人低着头、跪在自己身前。
今日的阳光甚好。
好得,甚至有几分毒辣。
北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烈的太阳。
日光金粼粼的,镀在男人的银盔上,他肩甲处的狼头愈发阴冷凶悍。只听应槐一声令,那军鞭声立马落了下来。因是许多人同时受刑,这鞭子声一道紧接着一道,听得人愈发心生敬畏。
五十道鞭子。
起初,受刑者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背上炸裂了开,鞭子毒辣地落在身上,那痛感也越来越明显。渐渐地,衣衫被抽碎、皮肉也被抽裂开,红肉的裂缝中溢出殷红的血,哭嚎声此起彼伏。
这声响,也传入兰芙蕖的帐里。
她原是在用着膳,只听一道鞭笞声从远方传来,紧接着,那鞭脚如雨点般砸落,让她执着筷子的手,一块小白菜“啪嗒”一声落在桌子上。
她正在与安翎郡主用膳。
红衣少女端坐在自己身前,见她面色有异,也放下筷子。
“怎么了?”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她发现,安翎郡主是一个性子不错、极好相处的人。
“我……”
兰芙蕖将袖口往里掖了掖,轻声,“我好像听见鞭子声了。”
叶朝媚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岔开话题:
“这道菜是应槐做的,你尝尝,你这么瘦,就应该多吃点肉。”
又是极响烈的抽鞭之声。
兰芙蕖的睫羽轻颤。
她咬着唇,看着碗里的米饭与排骨,听着那鞭子落在人身上,忽然感觉到很害怕。她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沈蹊已经免去了兄长的四十道鞭子,还说只要自己让他开心、他就不会苛待兄长。
可她还是害怕。
或许是在担忧兄长。
或许是天生的畏惧。
她胆子小,这直烈烈的鞭声落入耳中,也像是在抽打着她身上的肌肤,让她生了几分共情。
见状,叶朝媚放下筷子,温声:“你在担心兰旭吗?”
“是。”
也不尽然是。
兰芙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叶朝媚想起沈蹊在昭刑间受过的鞭刑。
而兰旭只用挨这十道鞭子,相比之下,简直是不值一提。
于是她又出声,安慰了小芙蕖几句,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让叶朝媚压下声音,试探性地问道:
“兰芙蕖,我说如果,如果今日受刑之人不是你兄长,而是沈惊游,你也会这么害怕、这么提心吊胆吗?”
兰芙蕖想也不想:“当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