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事不足。李成绮淡淡地想。
这下谢明月的身份他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得承认了。
靖尔阳僵直地站在原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臣,不知太傅在这,”豆大的汗珠落到袖子上,显现出一圈深色的痕迹,“臣失礼了,请太傅恕罪。”他深深低头,万分不安地等待着谢明月回答。
生死,只在谢明月一念之间。
比靖尔阳颤得更厉害的是小皇帝。
若说方才的少年人耍小聪明像只小狐狸,现在宛如一只被暴雨打湿的乳鸽,面色唇色具如霜雪,“谢太傅?”他低语喃喃,好似是梦呓。
“臣在。”谢明月应答,却吓得小皇帝险些跳起来。
比起这种恐惧的听话,谢明月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李成绮眸光流转得意洋洋的生动模样。
靖尔阳吓得腿软。
李成绮余光看过去觉得很是荒谬。
一国舅,做不得威风八面至少也得不失体面,内宫之中耀武扬威,见到谢明月却吓得肝胆欲裂。
谢明月姿容不说举世无双亦是人间罕有,靖尔阳视之如见厉鬼。
李成绮收起想叹气的欲望,倘不是李旒不在,他真想问问李旒当时是凭什么选的皇帝,总不可能真只凭借一张脸吧?
李成绮腹诽不断,面上仍保持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少年人单薄的肩膀颤抖着,嘴唇也微微颤,黑发驯服地贴在脸颊上,看起来可怜极了,也乖顺极了。
谢明月心中一动,他原本居高临下站在李成绮面前,这时便弯了腰,轻轻揉了揉他顺滑的长发,“无事,别怕臣。”其态度何其恭谦,然而臣下对君主说不要怕,是多大逆不道的傲慢。
仿佛连这名义上天下最尊贵的人,都在他掌控的方寸之中。
李成绮被谢明月的动作震了一下。
谢侯爷看似随和温文,实际上矫情的要命,其中最要紧的一件便是厌烦别人触碰,他喜欢干净,目无下尘,被人碰一下袖子都要换套衣裳。
所以刚才号脉时他就想说,你不是最厌烦别人触碰了吗?!
掌下发丝柔软,不干枯发黄,发为血之余,多病的人头发没有光泽,小皇帝则不然。
发丝有几根被他勾在指间,谢明月垂眸,望着手中乌黑的长发若有所思,他的眼神很专注,好像看的不是再常见不过的头发,而是值得费尽心思研读的古书。
靖尔阳求救似地往这边看。
李成绮虽不想管,但这具身体主人的身份摆在那,他不能做事不管,开口时带着点小心翼翼地柔软鼻音,“舅舅。”
耳聪目明机敏非常的谢太傅好像这时候才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吓得汗如雨下的靖尔阳,温言道:“国舅请进来说话。”
靖尔阳如获大赦,步履虚浮地走进来。
谢明月既站在床边,靖尔阳自不敢坐下,只好直直地立着,原本想对小皇帝说的教诲一句话都不敢提。
李成绮矮身,躲开谢明月的手。
有几根长发绕在谢明月手中,他躲的快,头发扯下来更快。
小孩身体娇嫩,李成绮疼得嘶了一声,鼻子登时有点发酸。
倒不是李成绮不让人家碰头发,而是谢明月揉起来没完,跟逗弄小猫似的。
少年人脸上虽还有惊惧,忿忿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谢明月见他鼻头红红的样子颇觉无奈。
靖尔阳看得心紧,小皇帝在谢明月面前实在该千依百顺,忤逆谢明月就意味着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