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嫂子尚不知裴东明与贺黑子失踪之事,只取笑了她一回,就拍着胸口保证最近她的饭都由自己包了,书香扯了扯她的衣角埋怨:“大嫂子不能只管我一个人,我家还有我义父呢。”
她这话惹的众人都笑了。
连存见她这笑模样,心下很是难过。
莲香与雁儿数月未曾见过夫婿,都有些记挂,当下就问书香提早来了这两日,可有见过贺黑子与赵老抠,书香取笑她两个,“不过分开了数月,就这般牵挂?放心啦,左小将军带着他们去追北漠残部了,说不定会端了北漠的王庭才会回来呢。”
几人说笑了一回,连存怕她久坐累着,便催了她回去,书香只好跟着连存回去了。
这里莲香与雁儿等人议论了一回,又想着回家里去看一看,也不知道家里被烧成了什么样子。雁儿留下看孩子,莲香便与郭大嫂子回去了一趟,见得四壁空空,房顶门窗俱已毁了,积雪落了尺余,恐怕年前都没办法住人,二人只能叹息一番。
郭大嫂子又下了自家地窖,可喜之前贮存的米菜都有,遂拿了些土豆白菜糙米爬了上去,同莲香一路往营中走。走到一半,恰碰上一小队兵士在巡逻,那些人这些日子奉了左老将军之命在城里细细搜寻了几十回裴东明与贺黑子,最后也不见影子,此刻不禁边走边议论。
“裴校尉与贺校尉别是早被阿不通给砍杀了吧?”
“听我们头儿说,拷打了姓曾的,他也不晓得。”
“这都多少日子了,当日进城就不曾见过他们两位,裴校尉与贺校尉又是营中功夫最好的,说不定早逃了出去?”
“瞎说,要是早逃了出去,这会城都被夺回来了,为何不回来?”
“你的意思是说……他两个早都死了?”
“当日我们攻进城的时候,城里多少尸体……那种乱象,说不定连尸首都被肢解了,哪里还能寻得到人呢?上头下令,不过是不肯死心罢了……”
那一队兵士边行边议论,莲香本来正与郭大嫂子谈起自家儿子的趣事,偷闲听到两句,脸色煞时惨白,整个人都似被击飞了魂魄,当场僵立在了街上,双目发直。
郭大嫂子见事不好,连连喊了她几声,等她回过神来,眼中已滚下泪来,直扯着郭大嫂子的袖子哽咽:“大嫂子……他们……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郭大嫂子也只知道这二人先行夺城,至于后来结果如何,她也不知道。罗四海当日只悄悄告诉了罗夫人,连她也避着。
“这件事……兴许是你听岔了。”
莲香往日是个极懦弱的人,今日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丢下郭大嫂子就往前冲,直直冲到了那些兵士前面去,拦住了他们,整个人抖的比风中的叶子还厉害,却又强抑着心碎不肯倒下去。
那些兵士本来正在巡街,忽然之间被个满面泪痕的小娘子拦在了街中央,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
郭大嫂子提着东西赶紧冲了过去,还未开口,已听得莲香问道:“几位兄弟方才讲的裴校尉与贺校尉,可是裴东明与贺黑子?”
那些兵士齐齐点头,“原来小嫂子认识裴校尉跟贺校尉啊?”
莲香也不说认识不认识,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我方才隐约听得……听得你们说他们失踪了?”
郭大嫂子见状,此刻反倒没办法拦着她了,只小心窥着她的脸色,只怕她万一晕过去了好接着一些。
那些兵士里有个年纪稍长的叹息一声:“小嫂子莫非是这两位的亲眷?裴贺二位确实是先冲进了城里,但隔了两日大军攻进来之后却再没找到,这都好些日子了,恐怕……凶多吉少……”
莲香的身子晃了两下,软软朝后跌了过去。
幸亏郭大嫂子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等她倒下来的一瞬出手接住了她,将她揽在怀里,再去看时,她已晕了过去——委实是打击太大,心神俱震之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那几名兵士见这小妇人泪流的这般悲切,听了这消息之后便晕了过去,一时都呆住了。郭大嫂子叹息一声,这事巧成这样,连她也全无心理准备。除了伤心,想到营里还有另一位怀着身子又受不得刺激的,只觉更是乱了方寸。
这会她倒是有些明白今日连存如母鸡护小鸡一般紧紧盯着书香了。依着那小丫头与裴东明的粘乎劲儿,断然不会是今日这般开心的模样,定然是现在还不曾知道这件事的缘故罢。
雁儿与大妞二妞照顾着两个小婴孩半日,就瞧见一队军士抬着莲香回来了,后面跟着神色焦灼的郭大嫂子。
那队军士已知这是贺校尉家的娘子,便随手从街上一户民房卸了个门板下来,将她抬了回来。幸得那户人家还未回转,也无人上前来理论。
雁儿见得这阵仗,早被唬了一大跳,待问明了原委,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