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罗家厅堂之外听得书香调度。
“我家夫君与几位同袍合开了这家酒楼,请军眷们就是想让大家赚些钱贴补家用。我年纪轻,又不曾开过酒楼,如果诸位嫂子们对工钱有异议的话,不妨提出来?!”
众妇人们交头接耳,对工钱纷纷表示没有异议,甚直有那会说话的道:“裴掌柜这里的工钱已经是最好的了,哪里还能找到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书香满意的环顾自家擦拭的窗几明亮,一尘不染的大厅,笑眯眯接口:“诸位嫂子既然对工钱很满意,那我就仗着年纪小,多嘴说几句。开酒楼呢,饭菜可口虽重要,但干净却是顶顶重要的。试想下,一个酒楼就算饭菜味道再好,但一进门到处都是油腻腻的污垢,诸位嫂子都是干净人,你们可吃得下饭?”
众妇人顿时哄然而笑,有人大声回她:“自然吃不下了,看着都要呕出来了……”
“是这个理儿!”书香跟着笑,“所以酒楼雇了诸位嫂子来,都担着责任。厨下帮厨的嫂子们摘菜洗菜,抹布碗筷就一定要干净。前堂里打扫的嫂子们就一定要将楼上楼下打扫的干干净净。到时候会划出每个人负责的地方,诸位嫂子们可以每日轮值,打扫干净的当日要按手印,万一查出来打扫的不干净,可是要罚工钱的啊!”
本来排班轮值,扫打完毕签名最好。但这些妇们人大多目不识丁,教她们签名实在有难度,莫若按手印还来的方便一点。
众妇人面面相窥,有那聪明的已经想到了这法子的用意,当下连声附和:“娘子这法子竟是极好的。谁打扫的不干净,按了手印都由自己负责,竟推不到别人头上去了。”
经她提醒,众人再想想,是这个理儿。只要认真勤恳的干活,打扫的干净了,又不用担心会替别人担责任,再好不过了。
罗桃依在厅堂外面听得大厅里妇人们乱哄哄一片,她这些日子也是心乱如麻,一时之间只呆呆立在那里想心事,等书香带着大厅里的妇人们前去厨房,才发现立在院里的她。
……
裴家厨房里一下子闹哄哄塞进来十六名妇人,教正忙着炸油果子的苏阿妈都要无处下足了。
苏阿妈是北漠人,饮食上与南夏截然不同。家里踩高爬低打扫的活儿全被别人做了,书香死活不肯同意她去做这些活儿。她想了想,索性来厨房做些北漠的面点过年。
可惜今日这些军眷们都非常的热情,见苏阿妈在灶间忙碌,有那机灵的已经接了苏阿妈手边的活,另有人请了她去外面喝茶。
“老夫人您陪娘子喝点茶,回头我们保准替您将这些面果子炸好了……“
苏阿妈过意不去,被书香笑着从厨下搀了出来,兰萱端了热水去服侍她净面,书香索性请了罗桃依去自己房里,厨下就交了给那十四名军眷折腾,秋芷留在那里照应。
这一天的整个下午,书香的时间都被罗桃依占去了。从前飒爽的少女对自己的这门婚事莫名担忧,连左迁送了一箱短兵器及一本拳谱一本枪谱来,都要被她猜测半日。
“他居然一盒胭脂也没有……里面除了一些男孩子玩的东西就是短兵器,竟然还有一条蟒蛇皮拧成的马鞭……他这是嘲笑我不会女红只会舞枪弄棒吗?”
书香面含笑意看着罗桃依来回在她房里走动,一时又问道:“难道他送我这些东西是想讨我喜欢?——这也太不可能了,从前我将他拦到路上想要多说一句话都不能……他怎么可能想着送我东西来讨好我?”
这丫头纯粹是自问自答,她需要的只是倾听而已。
不多时,秋芷便将厨下军眷们各自做好的拿手点心陆续端了上来。书香顾自问她,可有给苏阿妈端了一份,秋芷笑着应道:“早就给老夫人端了一份去了,这是罗大小姐跟夫人的,厨下还给老爷也留了一份呢。”说着拖了小絮出去,“姐姐跟我去瞅瞅那些嫂子们的拿手点心吧。”
小絮肩负着罗夫人交托的探听罗桃依动向的重任,此刻也听得差不多了,自感可以回去交差,于是乖乖跟着秋芷去了。
这里书香顾自吃着刚起锅的红豆枣糕,又丢了一块给罗桃依,后者接到手里被烫的呲牙裂嘴,可顺势咬了一口,也觉香糯松软,很是可口。
书香见她终于停了下来,开始吃东西,这才笑道:“师傅可记得以前有段日子往军营里送饭的?”
罗桃依想想那时所为,面上不觉染上了一层绯色:“……那种事你竟然还提!”从碟里拣了一块小小的栗子窝头砸了过来,被书香接个正着。
“师傅你想,就凭你那可怕的厨艺,都没有将左将军吓跑,你当他是纸糊的还是泥捏的,就那么禁不得磕碰?”
罗桃依一口点心噎在了喉咙口,咳的惊天动地,“他……他……”
能够于北漠万人军中浴血来去,又怎么会是纸糊的或者泥捏的呢?
书香替她倒了茶递过去,又顺便替她拍拍被顺口气儿,一脸的坏笑:“师傅你虽然女红厨艺一窍不通,脾气又坏,但好歹长的漂亮,对左将军又是痴心一片,就算是个铁打的也早被你融化了……”
罗桃依一口茶没咽下去,顿时又大咳了起来,“你想让我……咳……在校场上好生教训你一回?”
“徒儿不敢!”
书香一脸痞笑,“好歹过完年,师公就要来响水娶师傅了,你要是打伤了徒儿,我怎么喝喜酒啊?”左家送了聘礼过来,顺便将迎亲的日子也订了下来,就在年后。
是以,罗桃依才这般的患得患失。
搞半天,这大小姐是因为数年梦想一朝成真,太过容易,患上了婚前恐惧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