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黑子苦着脸,全无坐拥美人的喜悦。
“你当是我愿意的啊……”贺大娘逼起儿子纳妾来毫不手软。
逼急了贺黑子也曾口吐怨言,问及她不何不肯同意自己爹纳妾,却逼的自己纳妾,这是何道理。
贺大娘自有一套她的生活哲学,扳着手指头将贺老爹从头至尾数落了一遍,最后惆怅道:“你当我不愿意给你爹纳妾啊?也得他自己有出息一点。但凡他有出息,你娘我必然给他纳几房美人放在房里,说出去也体面……”
贺黑子纳妾这一日也确实体面。除了军中同僚之外,他现如今还管着互市,北漠与南夏各商家闻风而动,皆送了贺礼来,特别是呼延赞听闻纳的正是自己送出去的那名舞姬,不知道有多高兴。
贺大娘瞧着来的全是体面人,心中得意至极。
当夜贺黑子进了莲香的房,被贺大娘揪着耳朵一路拖到了妾室房里,莲香坐在窗前垂泪,一夜未睡。
连着三日,贺大娘盯着贺黑子不曾进过莲香的房,两名小妾清早起来去莲香房里请安,服侍她梳头洗脸,贺大娘等着媳妇带着两小妾来请安的时候,拉着她的手轻笑:“你是个有福气的,有人分忧,替你一起侍候夫君……”
莲香的心里跟吞了黄莲水一般的苦。
贺黑子当了官又纳了妾,贺大娘如今定了规矩,也作兴起晨昏定省了。
六月末,响水关天气炎热,正是夏收的季节,城外一片麦浪滚滚,金色的麦田里到处都是挥舞着镰刀收割的矫健身影。
响水粮食历来靠外援,少数人家在城南外有田,大多数人家还是靠买米粮过日子,粮商在响水城一向是比较赚钱的行业,但今年这个丰收年却直接影响了粮商们的腰包。
反倒是那些上年纪的老人与孩子们全都爬上了墙楼极目远眺,欣喜不已。
将一个数百年硝烟不断的战场改造成麦浪起伏的良田,确实是一件值得人激动又赞赏的好事。特别是那些上年纪的老人,年轻时候皆在军中历练过,后来年纪老大才退了下来,做梦都不曾想过有这一天,站在城头上痴痴看了无数遍,才确认这是真的!
也有小毛头跟着父母下田去扛麦捆,很是勤力。
到处是一副忙乱的景象。
这种时刻,也有烦恼的人家,譬如裴东明老郭头赵老抠家。
他们这样的人家,因着分到的田地不少,家中又无雇工,自家实在忙不过来,眼看着麦子成熟了,收割速度却极慢,可以想见在不久的将来,来不及收割的麦子会被边漠六月的艳阳晒到焦枯,那将是一件十分令人心疼的事情。
罗家尚有府中年轻仆人前去田里干活,只忙坏了街上的铁匠,大夏天的要不停的在炉火边赶制一批批镰刀。
军中还有军田,这次连燕檀也帮不了裴家了。整个响水城里想要雇个短工都难,家家都在忙着收割,连军中士兵也去收割军田,根本抽调不出人手。
裴家里只有三个男劳力,苏阿爸裴东明与生儿齐上阵,老铁收了自家的麦子也来帮忙,还是无济于事。
最后书香与裴东明核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让裴东明骑马去最近的遥城招揽短工。
书香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送了裴东明出门,回头感慨一下原始社会的落后生产力,这时候要是有个收割机该有多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嗯,双更哦,要是努力写的话,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再更一章上来?
☆、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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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后,裴东明快马从遥城请了三十几名麦客回来收割裴家的麦子。
大夏朝从南到北,气候逐渐转暖。南方除了水稻,也有种两季小麦的,越往北便麦田越多。南方有一些壮年男子便出门打短工,扛着一把镰刀,背着一卷铺盖一路随着麦子成熟的区域而从南到北的漂流,替人收割麦子来挣银钱养家糊口,被主家尊为麦客。
往年响水城只有极少数麦田,且又是边塞,常有战事,所以压根不见这些扛着铺盖背着镰刀的麦客们。
遥城则不然,背靠河流,良田不少,本地壮年男子也趁着此季替人收割麦子打些短工,要价又比外来的麦客高些,因此主家都喜欢这些外来的麦客。
因此本地壮年男子甚是不喜外来麦客,裴东明去的时候,正赶上双方在揽工的时候争执打斗了起来。北地人性子暴烈,这种械斗每年总会发生几起,本地府衙也无可奈何,到得最后只由得他们去打,只要不曾出现死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般争这种小利的都是蚁民,所争之利甚微,就算稍有伤亡,也不会诉诸衙门,久而久之,本地人倒将这事当成了热闹一桩来瞧。
裴东明在外围观了许久,见这些人争的脸红脖子粗,打起架来都只凭拳头,倒不曾动镰刀,还算知道分寸,他索性挤进了人群中,一腕发力,便将一对扭打在一起的青壮男子给分开了。
那两个正拼尽了全力来打,哪曾想横生一股蛮力将他两个分开,定晴去瞧,周围已经有五六对扭打在一起的人被分开了,打斗的场中立着个笑微微俊朗的年轻男子,向诸人抱拳:“诸位请了!”
来自南方的麦客许三与本地的汉子朱五后来在裴家的麦田里挥汗如雨了一日,晚间被安排在了响水军营空置的营房里,这才惶惑的询问主家是谁,算是打破了本地与外地短工长期相峙的局面。
他两个割麦子都是快手,都是身高体悍者,外地麦客以许三为尊,遇上想赖帐不给银子的主家,都是许三出面。本地短工却隐以朱三为首,只因他是个极讲义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