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院子,李墨荷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逗笑了——许氏望着他们,无奈摊手,头顶上还立着一只看上去十分悠闲的鸽子,灰白的羽毛与乌黑的发髻两相辉映,难不成它是将许氏的头发当成了自己的窝?
李墨荷笑得直不起腰,试探着招手,“多福——过来,多福,到我这儿来!”
没想到,这信鸽果然极通人性,又或许是郑荃训练得好,听到“多福”二字,它歪了歪脑袋,状似思考,然后果断地扇扇翅膀,从许氏的头顶又飞到了李墨荷的肩头。
“这小东西真聪明啊!”李昊感慨,边说边将背篓卸下来,抓了一把草给许氏看,“兰儿你瞧,这就是我们带回来的灯芯草。”
许氏捏了捏李墨荷的脸颊,“行啊,那这鸽子你管吧,娘跟你爹先研究灯芯草去。”
“嗯!”李墨荷偏过头去,爱怜地抚摸鸽子的背羽,没留意到院门外徘徊了几圈最终默默离去的背影。
多福的爪子上挂着一个脚环,李墨荷从中取出了一张叠起来的信纸,跑到厨房问她娘要了一把小米,招呼着让多福跳下来吃,小家伙毫不胆怯,蹦蹦跳跳地吃起来。
李墨荷打开信纸,映入眼帘的便是郑少爷潇洒的字迹:“小荷花,两日不见,卿安好否?与我之惊喜准备妥否?舍妹意欲不日邀卿过府小住,方便否?”
“纸上写的什么啊?”许氏好奇地凑了过来。
李墨荷抖了抖信纸,嘴角带笑道,“郑少爷等礼物等急了,催我呢。”
“哦,这样啊。”许氏不疑有他,“不是说你表哥在做了,过两日再去看看,好了没有。”
找来白纸,李墨荷伏在饭桌上开始写回信:“郑少爷,阿苓小姐,很高兴收到你们的来信!我这里一切都好,近日忙着芦荟与蜂蜡的事情,你们呢?说起来,我与横田村的蜂农曾大叔签订了蜂蜜采买契约,你们喜欢农家新鲜的槐花蜜吗?下次见面,我一定带些请你们尝尝。给郑少爷的礼物,业已制作中,提前透漏一下,是一种有意思的双人竞技游戏。阿苓小姐的邀约,我已收到,待芦荟胶之事告一段落,自当奉陪!”
将回信也卷成一个细细的圆条,塞进多福的脚环里,李墨荷双手捧起多福,轻轻往空中抛起,“去吧,多福——”
灰色的鸟儿拍拍翅膀,往蓝心镇的方向飞去。
写完信,李墨荷想起来另一件事:“爹,王永丰呢,他走了吗?我刚刚忘记把我背篓里的灯芯草分他一半了!”
“爹没忘。”李昊说,“方才在家门口,我分了他一些,他这会儿早回家去了。”
“哦哦,那就好!”李墨荷放下心来,也蹲下身,指尖划过一排排的灯芯草,坐在凳子上的许氏笑看了一眼,她的手极巧,穿针引线都不在话下,此刻将灯芯草当做毛线来编织,反复地穿梭、折叠、覆盖、纵横交错,织就出的方形图案从最初的一个巴掌大小,越变越大。
“娘,你真厉害!连编草席也会。”李墨荷赞道。
“练练手罢了,等得空了好好弄。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去烧饭。”许氏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上粘着的草屑。
“对了兰儿,咱们女儿还从山上猎到了一只兔子嘞!”李昊与有荣焉,转头看向闺女,“荷丫头,这兔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墨荷咽了咽口水,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望着李昊:“爹,我馋兔肉了,这只咱们不拿去卖钱,把它下锅吃了,行吗?”
“行啊,你说咋办就咋办。”李昊点头。
“可是奶奶那边。。。。。。”李墨荷担忧道。
李昊:“无妨,若是爹打来的猎物,按照规矩的确应该上交公中,但这兔子是你自己猎的,自然由你自己处置!”
“哦,太好咯,今晚有好菜咯!”李墨荷开心地围着许氏转圈,李昊笑着摇了摇头,拎起兔子自去处理,“兔皮你要不要啊?”
“要!”李墨荷大声道,“爹,你把它同之前的皮毛一起挂起来晒着,等冬天来了做手套!”
虽然说要把兔子留下吃肉,但李墨荷并没有打算独享。李墨梅回来的时候,她把堂姐叫来,盛了一碗香煎兔肉,请她带回去,分给东院的众人。
“荷丫头真是长大了。”李昊看着女儿,满眼欣慰。
李墨荷吐了吐舌头,在心里暗想:爹,是不是在你眼里,以德报怨就是长大了呀?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纯善啦,别人惹我的,都在小本本上一笔一笔记着呢。但是,梅姐姐要过来咱家里学认字,总不能咱们吃肉让人家干看着吧?既分了一个,再与两个、三个、更多人分食,也无所谓了,如今家里也不是吃不起肉了,不过多一口少一口的事。当然,如果她爹把这种行为看作是她孝顺长辈、友爱手足的证明的话,她也没有异议。
吃过饭,李墨梅拿着从她哥那儿好说歹说要来的纸笔,要到西院学认字。她娘周氏还老大不乐意,“荷丫头才认识几个字?不过一点皮毛。你哥哥自小读书,学问可比她深多了!你这孩子真怪,放着未来的秀才举人不问,偏去找个小丫头当夫子。。。。。。”
李墨恒倒是无所谓:“娘,你别啰嗦了,反正荷丫头开口要教,你就叫妹妹去吧!”一点基础也没有,还得从头教起,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才不乐意做呢!
受之前的职业影响,李墨荷倒觉得,给孩子启蒙开智,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一样,她索性把李墨竹也叫了过来,三人围坐在李家的饭桌上,就着烛火,对着药材手册开始认字。这本药材手册,看上去颇有年代,每一页右下角的地方都有些毛边了,显然是曾经被多次翻阅,也不知道那么厉害的宗大夫,当初入门是否也用的它?
这手册做得十分细致,每一页上除了文字说明,还配了药材的图像,虽然寥寥几笔,但却形神兼备,也不知道出自哪位大佬之手。李墨荷将手册翻了翻,定位到某一页,上面绘着两朵瓣片卷曲、花蕊细长的花儿,她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墨竹摇摇头,李墨梅道:“我知道,是忍冬花。”今日宗大夫泡的茶里面,就放了这种花。
“不错,它的名字叫做忍冬,还有个别名,叫金银花。”李墨荷指着旁边两个大字,“跟我念,这两个字,就是忍冬。”
“忍冬——”李墨竹与李墨梅齐声念道。
“嗯,接下来,我来教你们写一遍,不记得笔画顺序不要紧,后面练习得多了,自然就记得了。按部就班地学认字,太慢了,咱们先挑重点来。我现在需要你们做的,是下次见到这两个字,脑海里还有印象,并且能脱口而出它们念什么。”
李墨梅带来的纸笔,放在旁边没有用,饭桌上放了一碗凉茶,李墨荷用指头蘸了水渍,在木头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忍、冬。”
李昊拉了妻子凑在门口看,许氏又是欣慰,又是自豪,轻声道:“瞧她们三个,学得多认真!烛光够不够亮,要不我去剪一剪烛花?学得这般认真,孩子们会不会饿,算了,我还是去厨房煮碗甜汤给她们喝吧。。。。。。”
“我的兰儿,你歇歇吧,才刚吃好晚饭,哪里就饿了——”李昊苦笑不得,“咱们别进去打搅孩子们了。不过,家里没张正经写字的桌子,倒还真不方便,赶明儿我也去趟太平村大舅家,请表哥帮咱家也打一套新桌椅,专门摆到荷丫头她那间西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