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银色机器人在骑士桥大街的废墟上一站就是三天三夜,它满脸惊讶的表情,身体微微摇晃,大脑在努力琢磨好几件事情。
政府代表团赶来见它;一卡车一卡车的记者闹哄哄地冲到现场,在直播节目中互相询问其他记者有何看法;轰炸机可怜巴巴地拼命发动攻击——但蜥蜴就是不肯现身。机器人缓缓地扫视地平线。
入夜后的机器人最为壮观,一个个摄制组用探照灯把它照得透亮,持续不断地报道着它持续不断地毫无动静。
机器人想啊想啊想,最后得出结论。
它要派出麾下的服务用机器人。
它早该想到这个办法,但它有好几个问题要琢磨。
一天下午,小小的飞行机器人呼啸着拥出舱门,宛若一团骇人的金属乌云。它们四处闲逛,疯狂地进攻一些东西,同时又保卫另一些东西。
其中有个飞行机器人终于在一家宠物店找到了几只蜥蜴,它立刻开始为民主保卫这家宠物店,但手段过于酷烈,附近区域的生物罕有幸免。
一队疯狂的飞行啸叫怪发现了摄政公园的动物园,更准确地说是动物园里的爬虫馆,转折点由此到来。
飞行电钻和线锯从先前在宠物店的错误中学会了谨慎从事,它们把几只较大较肥的鬣蜥带回给巨型银色机器人,后者试图与这几只鬣蜥展开高端对话。
末了,机器人向全世界宣布,尽管双方坦诚交换了许多方面的意见,但高端对话最终以破裂告终,蜥蜴从此退隐江湖,而机器人要找个地方休几天假——出于某些原因,它选择了博内茅斯。
福特·大老爷在电视上看着这些,点点头,哈哈大笑,又灌下一杯啤酒。
出发的准备工作随即开始进行。
白天剩下的所有时间和一整个夜晚,各种飞行工具呼啸着用激光又是锯又是钻又是烧,到了早晨,令人惊愕的事情发生了:巨大的移动托台同时沿着几条马路向西移动,大机器人站在平台上,由构架支撑。
托台向西缓缓爬行,活像什么怪异的狂欢节游行队伍,仆役机器人、直升机和新闻直播车随侍四周,如割草机般犁过大地,直到抵达博内茅斯为止。机器人慢慢挣脱运载系统的束缚,在沙滩上连躺十天。
这当然是博内茅斯有史以来最激动人心的大事件。
机器人的休憩区周围画出了警戒线,由仆役机器人把守,每天都有人群聚集在警戒线前,努力想看清机器人在干什么。
机器人什么也没有干。它只是躺在沙滩上,脸上有一丝尴尬的表情。
一天深夜,有个本地报纸的记者做出了迄今为止全世界还没人做到过的事情,也就是和一个看守警戒线的仆役机器人展开了一场简短但有问有答的对话。
这是难以比拟的巨大突破。
“我觉得这里头有内幕可挖,”记者隔了铁丝网和机器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抽着香烟,他推心置腹地说,“但需要一个更好的本地视角。我稍微列出了几个问题,”他笨手笨脚地在内袋里翻找,“不知你能不能请他——或者它,或者随便你怎么称呼——瞅上一眼。”
小小的飞行螺丝刀说它尽力而为,然后呼啸而去。
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机器人在激战中伤痕累累的工业级回路正在琢磨几个问题,有趣的是这些问题大致和那张纸上的问题完全相符。这些问题是:
“身为机器人你有何感想?”
“来自外太空你有何感想?”
“你觉得博内茅斯这地方怎么样?”
第二天一大早,机器人开始打包,接下来的几天之内,大家越来越意识到机器人正在准备一去不返。
“重点是,”芬切琪对亚瑟说,“你怎么让我们上船?”
福特对手表投去狂野的目光。
“我还有几件正经事没干完呢,”他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