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道:“外祖母何来此说?您分明身体康健,眼清目明,精神好得很。”
大长公主笑容更甚,连连点头:“好,好,你可比你母后要贴心多了……”
她把两人带到榻边,在她身旁一左一右地坐下,瞧了这边、又看那边,目光充满怀念。
“想当年你母后还待字闺中的时候,你父皇就曾来府里寻过她。也是像你们现在这般,在这间厅堂里,我坐在中间,他们分坐两头。我今日见着你们啊,就好像回到了当年的时光……”
“不过你比你父皇要强,你父皇当年纵使来得勤快,也难得你母后的一张笑脸,不像你能哄得住我这个孙女,每每提到你都娇羞万分。”
“先前我还有些担心,颖丫头性子内敛,有什么话只会闷在心里,不会放到明面上,难讨你的欢喜。如今,见着你二人模样,我这心里总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
她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笑意绵绵地祝愿:“祖母希望你们能像现在这般,长长久久地好下去。”
熟悉的温热自掌心处传来,阮问颖悄悄抬眸看了眼对面的杨世醒,发现他也在看着她,脸上就是一热。
他们不是头一回牵手了,亦有过许多比这更为亲密的举动,但在长辈的面前这样做,她的心里也还是难免会生出几分害羞。
这也是她从前不愿意杨世醒来府里拜访的原因,大长公主对他们的撮合之心彰明较著,他一旦来访,势必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不过现在她的心思变了,杨世醒在兴民苑里的那一番话让她切切实实地动了心,直到现在还沉浸在欢喜的余波中,别说同她一齐拜访长辈,就是让她立即嫁给他,恐怕她也会晕晕乎乎地点头。
许是上了年岁的缘故,大长公主在近两年鲜少入宫,很少见杨世醒这个外孙,不过这并没有造成两人间的生分拘谨,最起码从面上看是这样。
祖孙俩一个和蔼,一个亲近,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比起一直以来难给几分慈容的太后,倒更像是嫡亲的关系。
杨世醒又是皇子出身,深谙前朝宫闱之道,面对大长公主的言谈应答如流,不显丝毫阻塞。
看得阮问颖暗生艳羡,心想,要是她也能像他一样从容就好了。
当然,这也与大长公主的问话内容有关。
再怎么说杨世醒都是皇子,大长公主不可能像对待阮问颖一样暗含训示,也不会傻到去询问朝中秘事。
唯一长辈喜欢过问、小辈也最容易反感的亲事,又因为阮问颖的缘故而变得顺理成章,无需多言。
剩下的就只有些日常琐事了,诸如“你母后近日可安好?”、“上回外祖母差人送去的糕点方子,你可试着让御厨做了?味道如何?”此类的话,无甚紧要。
还问了一个算在情理之中,但更在意料之外的问题。
“来年开春就是你皇祖母的六九大寿了,届时皇室宗亲俱会入宫贺寿,你三叔应当也会来。对了,你见过你三叔吗?他常年在外,鲜少回到长安,最近一次回来也快是十年前了。”
真定大长公主似是漫不经心地抛出了这个疑问。
三叔即信王,与陛下、安平长公主均为太后所出,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
也因着这个身份,他得了先帝亲封的单字王和封地,不用像其余宗室一样深居长安,可以离外就藩,当一个闲散的逍遥王。
不过信王似乎与兄弟姐妹的关系不太好,尤其是陛下,平日里的态度仿佛没有这个弟弟。
阮问颖和陛下见面的次数不算少,大多数时候都是与皇后和杨世醒一起,聊些家长里短的闲事,却从来没有听到对方提起过关于信王的只言片语。
有时年节宴会,太后谈起信王,说上两句,陛下也不会应和,而是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当做没有听到。
天家皇室亲缘寡淡,这点阮问颖知道,至于导致这份亲缘寡淡的原因,不用想,只可能会是一个。
所以她偷偷在心底怀疑过,陛下与信王是否为皇位起过争夺,才造成如今这般景象,但又有些说不通。
因为历来逐鹿都是成王败寇,无有不斩草除根者,信王时至今日还安然无恙,实在有些不符合败者的结局。
而且看情形,他也不像是被放逐到外头的,太后可以没有多少忌讳地照常提起,陛下听闻时的反应也不是沉脸或不满,而是平平淡淡、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所以阮问颖怎么也想不通。
本来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毕竟她与这位名义上的舅舅没有什么交集,不仅印象全无,素日里也鲜少听闻母亲提到,用不着去在意。
没想到大长公主会忽然提起,虽然看起来像是随口说的,但想也知道不可能。
让她更加地感到迷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杨世醒倒是镇定自若,微微一笑,从善如流道:“小时候见过几回,长大后就未曾得见了。皇祖母还对孙儿抱怨过,说三叔总是云游在外,不肯回长安,当初就不该让他出去。”
大长公主阖目颔首,缓缓应话:“嗯,你三叔是回来得有些少了,他年少时你皇祖母最是疼他,也难怪会这般牵怀记挂。”把话题揭了过去,没有再多言语,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别无他意。
之后就是闲谈。杨世醒没有在府里多留,略坐了坐,便起身拜别,准备回宫。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