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再为此动容,因为她已经看透了大长公主那颗隐藏于冠冕堂皇之下的私心。
“祖母当真是对孙女关切疼爱吗?”她起身直立,“不是为了孙女在嫁给表哥后,能带给祖母的荣耀?”
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如此不敬的姿态,大长公主惊怒不已,咳得越发急促,面色都有些涨红。
“你——你这是什么话?!本宫位极公主至尊,又为陛下岳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能贪图你什么?本宫是为了你好!”
阮问颖嫣然笑了。
“祖母,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做什么呢?”
“你我二人皆心知肚明,假使表哥不是六皇子、不得陛下器重,他就是再喜欢孙女,祖母也不会同意我们的事,更不会像现在这般,上赶着教孙女为妻之道。”
“祖母如此撮合孙女与表哥,到底是为了什么,祖母自己知晓。”
大长公主惊怒之色愈甚:“这难道不正是为了你好?本宫不让你嫁给得陛下看重的皇子,难不成还要让你嫁给平头百姓?到时恐怕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你!”
“祖母一定要非此即彼吗?孙女不嫁给皇子,就只能嫁给百姓了?”
“好,好……”大长公主迭声怒笑,“本宫算是听明白了,你就是不想嫁给六皇子,是不是?”
“本宫还以为你是个省心懂事的,没想到和你舅母一样冥顽不灵!来,你和本宫说说,你不想嫁给六皇子,想嫁给谁?”
面对大长公主的这番言语,阮问颖心底只浮现出四个字:胡搅蛮缠。
她压下生起的一丝愤怒,平静道:“此事与孙女是否想嫁给六皇子无关。孙女只想告诉祖母,莫要再打着为孙女好的旗号,对孙女指手画脚、发号施令,孙女不需要。”
可惜大长公主只是更加生气:“指手画脚?原来你在心里是这般看待本宫的。好哇,好,真是好一个孙女……”
“本宫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中你了呢?为你的将来殚精竭虑、筹谋万方,到头来得到你这番评价,真是多年的心血喂了狗!”
阮问颖也有点忍不住了:“祖母是为孙女殚精竭虑、筹谋万方,可祖母在殚这些精、筹这些谋的时候,可曾问过孙女,问过孙女愿不愿意祖母费这些心血?”
大长公主厉声呵斥:“你那时不过小小幼童,能懂什么?还不是听从长辈教导?就如读书习武一样,有些事需要长辈提前规划,不然等你懂了就来不及了!”
“难道本宫的这些筹谋害了你?没有让你过得更加舒心恣意?长安多少世家贵女都不及你,需看你脸色行事,将来更是能入主中宫,母仪天下。”
“你现在享受到的一切,都是本宫当年的筹谋给你带来的,你不感激也罢了,如何还有颜面来指责本宫?”
阮问颖提高了声音:“因为孙女如今过得很好,所以祖母当年的举动便不算是错了吗?”
“不知祖母可有想过,如果六皇子对孙女像对顾家女一样不喜,祖母却固执地要把孙女塞给他,那么阮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顾家,孙女又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顾家女?”
大长公主怒言:“他现在不是很喜欢你吗!喜欢到愿意只有你一个!你又何必假设这么多?我看你就是铁了心要找本宫的茬!你给本宫跪下!”
阮问颖没有跪,倔强地立在下首,直视着端坐在贵榻上的长辈:“孙女没有错,为何要跪?”
真定大长公主怒不可遏,抄起手边的青瓷茶盏,朝她扔了过去。
半凉的茶水洒了阮问颖一身,茶盏顺着她的裙摆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混账东西!”大长公主破口大骂,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连续不断的咳声让阮问颖动了动手指,下意识想要上前,但最终忍住了,没有动作。
大长公主越发怒火中烧,抚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地冷笑:“好、好,真是本宫悉心教养出来的好孙女,如此不忠不孝,真是使本宫开眼。”
“本宫看你也不必嫁人了,今日本宫就将你打死在这里,落个清净!来人!”她厉声唤来候立在外的公主家令,命其去请家法。
公主家令早就听到了里头的争执声,在进来时有所准备,可还是被祖孙两人的情状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给大长公主抚背顺气,又欲唤人进来收拾被砸碎的茶盏,服侍阮问颖换衣裳。
大长公主阻止了她:“别管这些!你自去照本宫的吩咐做!这孽障已经反了天了,本宫今日就要给她一个教训!”
公主家令闻言有些犹豫,试图劝慰阮问颖认错赔罪,可惜话才刚开了个口就被大长公主打断,只能在后者的不断催促下依言而去。
看着于一脸恼恨中夹杂着快意的长辈,阮问颖从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厌烦。
她尝试做最后一次努力:“祖母,孙女并非不敬祖母——”
大长公主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看你不敬得很!瞧瞧你刚才的那副模样,是该对长辈有的态度吗?简直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现在知道服软了?本宫告诉你,晚了!”
阮问颖终于忍无可忍。
“你不要打断我的话!”她道,“你以为我是在今日忽然发了疯,才对你这般无礼吗?不是!我早就受够了你对我的安排,从亲近六皇子到打探朝事,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为的你的私心?”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