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吊着脸在沙发上坐下:“我爸现在三天两头被调查,我妈跟着提心掉胆,我哪敢再去打搅他们呀?”马赛也皱眉在床上坐下:“也是,唉,我们程队长都被双规了,难怪你担心,不过,我看你爸不会有事的,除非有人故意整他,这种可能也不大。”
“你就这么相信他?”李青又盯着他望,“要知道他被调查的那些事,都几年前的了,那时你没来呢!”
马赛点上一支烟说:“几年前南疆公安系统穷得差点揭不开锅,就是想谋私利也不会挑那个时候。你爸上任以来,很快扭转了局面,这次调查,对局里是件坏事,但对你爸却是件好事。”李青不解地说:“这才怪了,哪有被调查是好事的?你不是讲反话吧?”
“是啊,主要是你爸不爱张扬,反而容易被人家挑毛病。”马赛自然了许多,“他的问题微不足道,挺多算是特殊时期采取了特殊方法,反倒是他的成绩在调查中会渐渐显露出来,最后的结果,不但不受处分,还会得到大大的表彰!”
李青笑逐颜开:“你这话,我妈听到一定高兴。好了,我要去上课了,听你这么说,我也轻松多了,但愿你料事如神,我爸平安无事。再见!”说完起身往外走。
马赛送到门边:“还想不想听我的建议,你那个自愿表?”
李青回头:“哇,我把正事给忘了,说,有何高见?”
马赛若有所思地说:“以我看,你接你爸的班恐怕没戏,要是学法律将来当个律师,嘿嘿,如果是吃官司,一定找你。”
“你真地这么想?”李青很吃惊地瞪大眼睛。
马赛看她表情不对:“你、你别在意,就当我开个玩笑。”李青嗔道:“讨厌!居然拿我决定命运的事开玩笑?”马赛有点慌了,支吾道:“不、不,你、你……哎呀,当律师嘛,这个有好处也有……”
李青像生气往外走,走出门回头一笑:“知道吗?你的想法跟我一模一样!我太高兴了,我……”说完有点脸红,跑开了。
马赛靠在门边,李青远去的身影越来越熟悉,他似乎看见了四年前的白晓莎。
第九章
春天,对于地处山盆中的乌市不是个好季节,或者说乌市是没有春天的。汽车排放的废气,居民取暖燃料发出的黑烟,在冷空气的压迫下,飘不出周围高高的群山,只好交织在一起,像是变成一层面纱,笼罩在乌市上空。生活在这层面纱下面,可以想象是何等的压抑。习以为常的本地人也许算不了什么,林建北这个外地人那就难受了。何况他大多数时间躺在床上,从病房的窗口观看这片灰蒙蒙的天空。
这么死太窝囊了,还不如让那颗炸弹炸个粉身碎骨。
火车上,两个解放军的铁拳只是打掉了他三颗牙,要命的是后面助阵的众多乘客,又是踢,又是踩。他一只手一只脚脱臼,断了六根肋骨,看不见的内伤连医生也说不准,整整两个月尿血,躺在床上,除了脑子会动,别的什么也动弹不得。他以为离死不远了,疼痛发作时,甚至想死快一点。适应了疼痛后,才渐渐忘掉死亡。
“你可以下床了!”
医生这句话,林建北盼望已久,没有人比他更讨厌床了,吃喝拉撒都在上面,比囚犯还不如。他发誓将来要是可以选择,绝不死在床上。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喂,别愁眉苦脸了,看谁来看你了?”
坐上轮椅的第一天,努尔刚好到乌市出差,顺便看望他,还带来了向明。
向明是第二次来探望了,第一次来,林建北昏迷刚醒,脑子不清楚,只记得厅长来过,连长什么样也忘记了。所以,这一次他异常激动,眼泪也忍不住掉下。
“好好休养,有空多动一动,老趴床上也不行。好了,留步,祝你早日康复!”
林建北坚持要送向明到医院大门。向明与他握手:又与推轮椅的努尔握手:“你也要保重,有机会我挑个星期天去北疆,请你喝酒。”
努尔皱眉道:“厅长啊,早说几天行不行?我正在戒酒呢!”向明意外地说:“那更好,可以考验你是真戒还是假戒。哦,对了,我听说你在一个派出所差点扒了一个爱喝酒的民警是不是?”
“嘿嘿,玩笑开大了。”努尔干笑,“所以嘛,我要先戒掉。”
向明大笑:“好,好,律人先律己,看样子最该戒酒的是我。哈哈,再见!”说完钻进停在医院门外的轿车。
努尔扶轮椅向轿车挥手说:“你这家伙面子真大,厅长刚从北京回来,下飞机家也不回去就来看望你。”
天杀的春天已经过去,头顶是初夏的阳光,林建北心情好了许多:“你要是气不过,也负一次伤试试,那时恐怕你的面子更大了!”
“对呀,下次一定找机会负伤。哈哈,不过我历来福大命大,能伤我的人大概没出世呢!” 努尔推轮椅往回走。
林建北望努尔的头:“我看你吹的牛最大,你记性不会这么差吧,让塔西打的那枪,疤还没消下去呢?”
努尔愤怒地把轮椅往前一推,撒手说:“那也算伤啊,只是替我挠痒痒。妈的,你和塔西是一伙儿的,老子一世英名毁在你们两个手里。”
离开医院的向明表情凝重地坐在车里,同车的吴秘书心里纳闷,刚才还轻松地跟努尔大开玩笑,怎么一下子变了呢?领导的心思真不好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