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怪人!”小百合笑道,“想什么呢?” “噢,不,别的事……是这样,回想栋方的事情。现在突然想起最后一次同他喝酒时,他说了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记不清了。说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当时是记住了,但怎么搞的却想不起来。当时就那样不分东西地喝醉了。” “经过了十二年,谁也差不多忘光了。” “噢,是呀!忘记是自然的,可总觉得有什么……” 原泽仿佛沉浸在思索的深渊,慌忙站起来,两只手臂拥住了小百合的肩头,从那草草穿着的浴衣的胸口,涌出一股刺鼻的男人的气味。 2 依据从德岛新报的四宫建一那里要来的资料,浅见决定拜访栋方崇的家。事发当时栋方的住所在“那贺川町”,而他的出生地听说在一个叫“上那贺町”的地方。都是位于那贺川流域的小乡镇。 从德岛市沿55号国道南下,过了小松岛市就到了那贺川町,正如其名,此镇位于那贺川入海口,隔着河与阿南市的北部毗连。 那贺川发源于四国中部,北有剑山山脉,南有海部山区,几乎与北边的吉野河并行,由西向东奔腾而下,接近下游逶迤曲折,一路咆哮着流经那贺川町一带的平原,然后河水流速放缓注入大海。较之于吉野河的“四国三郎”,那贺川称之为“阿波八郎”,是一条给当地的经济、文化带来重要影响的大河。 那贺川町的故事,甚至连镇名浅见都是首次知道,根据四宫的解释,“阿波幕府”是很有名气的。 所谓阿波幕府,那是足利氏后商的事情。应仁之乱时,第十代将军足利义植被细川高国追杀,从淡路岛移居阿波。最后企图到京都去而失败了。第十一代将军义澄之子义冬就在阿波定居,其后历经二百七十年,足利的后裔就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因此人们就称之为“阿波幕府”。 现在似乎还有阿波幕府的遗迹,但看了之后使人感到那贺川町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地区性乡镇。除了镇公所和学校,看不到一处高大建筑。 沿靠近那贺川的国道55号线向右拐,经堤坝上的道路向上游方向行驶,越过铁路桥附近,就到了栋方的旧居。 四宫介绍说,这附近曾经是那贺川的木排运送木材的集散地,同时还是木加工业的工厂,曾经繁荣一时。现在河坝下面静静地躺着大片的宅基地,一家挨一家,房屋用地相当宽阔,建筑物也高大,这可是当时富商们的遗迹。 栋方当时在阿南市内的德南建没公司工作,寄居在栋方家族的本家——他的亲戚家。栋方家族素有“阿波的山林王”之称。听说那起事件发生时,本家就在这里一手处理从那贺川上游送下来的木材,经营着制材业、与工厂相连的房屋用地——周围有五、六家房屋加起来那样宽大。可是,浅见访问的场所,建筑物已经基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空地上只剩下破旧不堪的仓库。多亏四宫知道以前的事情。 向在道上偶遇到的附近的老人一打听,才知道早在七、八年前制材公司就已停业,栋方的本家移居东京。 据那老人说,栋方家族以那贺川町的主支为首,在那贺川流域的几个镇村都有分支,曾有一时经营山林和制材业,在本地的经济界占据统治地位。 “过去木排和七零八落的木材顺河而下,在这一带集结。” 老人眯着眼回忆过去的往事。船舶可从入海口进来,在这里装载木材,不仅运到日本国内,而且出口到国外。这是老人二十岁左右时的事情。 可是木材业在外材的打压下迅速衰退,与此同时山林也荒废了。在那贺川上游,相继建了三座水库,木筏漂流也成了遥远的童话。 “水库建起来了,洪水没有了,那贺川变成了温顺的河!” 老人温和地说道。 包括老人,在附近问了栋方崇的事情,对栋方被杀事件的记忆,虽然只剩下“有那么回事”的程度,但意外的是对栋方本人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栋方本家拥有很大的住宅,每天出入的人员也多。不知道寄居在那里的食客的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 浅见暂且停止了这里的“采访”,决定前往栋方的出生地——上那贺町。 从那贺川町出发,沿那贺川溯行,依次有鹫敷町、相生町、上那贺町、木泽村、木头村等镇村相连。沿那贺川的五个镇村统称“丹生谷”。 国道195号线一路上山峦叠嶂,绿阴遮蔽,在德岛县公布的“阿渡历史文化长廊构想”中,与北部的“蓝色长廊”相呼应,这一条路线命名为“绿色长廊”倒是可以理解的。 从那贺川町出发,在沿河的公路上行驶大约一小时,左侧看到因水库而形成的细长的湖面,不久便出现一处靠近v字形谷底的小村落,这里便是上那贺町的中心。 上那贺町位于那贺川的中游。乡镇面积的百分之九五都是山地,在“丹生谷”的镇村中,地形最为险峻。 与村落的小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此地有一个白墙黑瓦、规模颇大的医院,医院旁边稍小的建筑便是村公所。 去村公所一打听,立即就知道栋方崇的家在哪里了。与那贺川町的人们不一样,不愧为本地人,栋方的事情和那起事件至今仍记忆犹新一。户籍管理员年龄与栋方不相上下,或许与栋方崇是中学同学,说起“十二年前被杀”,他皱起眉头,指点着栋方家的地点。 栋方家位于离村公所不远的叫“音谷”的村落。这里比村公所周围更加具有乡村风貌,除栋方家外,仅有的几户人家稀稀疏疏地散落在四周,登上搓衣板似的狭窄的道路,在坡度更陡的斜面上,垒筑起整齐的石墙。在那上面建起的宛如城堡般的白色住宅便是栋方的家。但是,曾经是乳白色的墙壁,现在已不复当初,墙壁的表面到处斑驳陆离。 尽管那样,住宅的样子仍十分威严,浅见要想驾车进入院内,仍然需要勇气。车子熄了火,四周又恢复了平静,仅能听到远处山谷里传来的潺潺流水声。浅见下了车刚走到院门前,未曾想到此时在院里面却静悄悄地伫立着一位女性,瞪着一双忧虑而警惕的眼睛。 3 她的年龄大概靠近五十岁了吧?她怀着几分戒心似的,朝不认识的“客人”似笑非笑地走近。 浅见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说:“请问,这里是栋方祟先生的家吗?” 突然,那女子表情僵硬,胆怯似地向后退了一步,发出了嘶哑而低沉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浅见掏出了有《旅行与历史》编辑部头衔的名片。 “是这样的,我是巡回采访德岛县观光胜地的记者。旅途中,在祖谷溪偶尔听说了崇君的事件,真相究竟如何?我打算调查看看。”坦率地说明来意,并告诉她与市来小百合会面的情形。 “是吗?小百合……” 女子疑惑似地看看名片,又看看浅见的脸。 “对不起!请问您是崇君的……”浅见问。 “啊,我是他姐姐!” “请问大名?” ‘朱美!” 栋方的姐姐呆在家里是怎样的情形呢?浅见为这个问题大伤脑筋。是至今未出嫁?或者是偶尔走娘家?还是代替亡故的弟弟继承家产?——各种各样的假设在头脑里乱转,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问“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