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嵋追盼摇!?br>
这话还真被宫学斌言中,宋乃红去东祝家庙提起这一话茬儿,大队书记就像被捅了肺窝子似的嗷嗷叫,放走了宫学斌,全大队谁还能拿起会计的营生?所以,任你百条理由千句话,他就回你三个字:“不同意!”
然而,宋乃红是何许人也?自打有合作社那年就是社长,20年来走南闯北,什么阵势没见过?末了他嘿嘿一笑:“一个鞋壳篓大的小村小疃,还担得起宫学斌这样的会计?高射炮打蚊子,这叫浪费炮弹,你就知趣放人吧!”只这么玩笑似的几句话,便把党支部书记噎得仰面八叉,唯命是从。
1971年9月13日,林彪叛国,机毁人亡后不到一年,纪格庄公社书记王之栋一声令下,宋乃红便率领他在全公社范围内亲自选定的强将精兵江世汉、宫学斌、李长海、宋振忠、姜栓利和刘华腾等10多个人,先期进驻从西庙后大队租借下的几间民房,作为窑场的筹建小组,进设备,选车间,圈地建窑,展开了紧张有序的前期准备工作。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窑场十年显身手(2)
在接到参加窑场筹建小组通知的前一天,刘美清就为宫学斌拆洗缝补了行李。铺的盖的虽说有些单薄,但棉花是她亲自除核、亲自弹的,布是自家织的小机布,干净暄腾,结实耐磨着哩!知道宫学斌有过腿伤,天寒地冻时怕反复,刘美清找来两条麻袋,对接起来并絮满麦秸做成草褥子。别看出门在外的行李中多个草褥子,在那个困难年代,常常被人们视为一种奢侈品呢!
看到亲爱的妻子为自己精心打点着明天,宫学斌精神抖擞地跳上新生活的马车,坐在驾辕的位置上,绷紧全身的肌肉吆喝着,利用临行前难得属于自己经营的时间,大步走进自家的自留地。这块巴掌大的自留地,他平时就当宝贝似的伺弄,一旦忙里偷闲进了这个小小的天地,浑身便有使不完的劲儿,是的,这里的每一种收获,都将全部属于自己。只要能切实地收获,劳动的人们才会尽心尽力去耕耘。
有一位哲人说:“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头脑中把它建成了。”宫学斌在自己未来的规划图上精打细算,在人生事业的前方设定一个目标。他不仅把它当做一个理想,同时也把它看做是个约束,就像跳高,只有设定一个高目标,才能跳出好成绩来。从走进窑场的第一天起,宫学斌就瞄准目标,憋足劲儿,准备起跳了。
然而,当窑场的筹建工作宣告结束,100多号人马浩浩荡荡开进的时候,被宫学斌口口声声称着师傅的宋乃红,却未能如愿留下来,公社革委会任命一个叫谭炳汉的伤残军人当了窑场书记。他曾在修建沐浴水库的年月里当过民工团的政委,政治挂帅,思想领先,能说会道,颇有名气。为新到任的书记打巴掌拍手之余,向往和苦恼在宫学斌心中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绳索,一时乱糟糟地找不见各自的头绪。
“一大二公”和“一平二调”的公社时代,万事开头易。办窑场的第一件事是建烟囱,谭炳汉只需带着工程技术人员用脚在地上画了圈儿,整整45米高的大烟囱便直插云霄。没有砌地基的石头,他们就到望石庙的山上开采,凿眼放炮,轰轰烈烈。没有垒烟囱的砖头,县窑场12.6万块机制砖,车推肩挑,现买现用。至于一排12间,整整四排的职工宿舍,以及工棚厂房、办公室和伙房等等建筑用料,自然是山上的石头山下土。山上,大锤小锤响得如同炒爆豆一般;山下,自建土窑土法烧砖热火朝天。正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先治坡,后治窝”。在大寨精神鼓舞下,窑场广大干部职工还在以地当床、露天餐饮的时候,就开动机器,烧砖制瓦了。书记谭炳汉身先士卒,和职工一起推大泥、磕砖坯、点火烧窑,事必躬亲,一竿子插到底。乍一看,真所谓劲儿往一处使,汗往一处流。然而他哪曾晓得,在他的身后人们又是秧歌又是戏,变着法儿偷懒耍滑。小车队里有个人称“滚刀肉”的青年,一上午只推十来趟泥,他就敢借口上厕所而比别人少推两趟。车间副主任李树良忍不住批评几句,他脖子拧成个麻花:“你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拉屎放屁?”
少推几车泥,少磕几块砖,于公于私,终究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无伤大碍。但是,一个小土窑本来装满6500块砖坯才能点火烘烧,有些人却为省得一时的气力,赚得片刻的消闲,只稀稀拉拉装个5000块就点火,浪费了宝贵的燃料不说,无形中还提高了砖的成本。不过高消耗也好,高成本也罢,书记混在职工堆里视而不见,谁还愿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反正孬好都是一个灶台上摸勺子,有肉一块儿吃,有汤一起喝,撑不着你,也饿不煞我。咳!一口“大锅饭”,消磨了人们多少的积极性和责任心啊!
也是,自窑场开工那天起,所有干部职工的报酬就统一规定,男劳力一天10分,妇女劳力6分5厘。一年按360天计,年终拨给各自所在的大队,工值高的沾光,工值低的吃亏,不说贵贱,不讲盈欠,各人论各人的运气。这样的分配原则,人们的心理难免会失去平衡。一次,有人和正在往瓦模上抹煤油的一位女工打赌,说是煤油是你的冤家,天天抹也抹不完,敢把脚边的油桶踢倒撒撒气么?不料那女工眉头皱也没皱,抬脚就将油桶踢翻,清澈的煤油汩汩流淌着,这要是用来点灯照明,她一家三年也用不完啊!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三章 窑场十年显身手(3)
都说笑比哭好,对这一类的恶作剧,人们是强笑在脸上,泪水淌在心里,真不如哭的好。对于大家这些复杂微妙的心态,以及各种各样消极怠工和投机取巧的举措,宫学斌看在眼里,痛惜在心里。因为作为主管会计,他和书记谭炳汉同室办公。办公室装了窑场唯一的一部电话,平时县里和公社来个通知,以及干部职工的家属有个要紧的话儿,都由宫学斌满世界找人来接。日子久了,次数多了,特别是每每看到书记在车间里忙忙碌碌,而对职工的行为不管不问,心里便有了许多的分析比较,产生出种种遗憾来。
一年夏天,老天爷阴沉着脸,半个多月没笑面儿,整天价哭哭啼啼,泪洒衣襟。窑场有个职工家里的房子漏了,便到办公室找书记要三页瓦,正巧他人不在,宫学斌听说后就同意他拿了应急。当天谭炳汉便知道了这件事,立时高一声低一声地责问:“一个会计,哪来这么大的权力?”非逼着宫学斌要回那三页瓦来。三页瓦堵住了漏雨的窟窿,再撤下来,他岂肯做这种损人缺德的事儿。可如果不做的话,又难平息书记心中的火气。心里一阵比较权衡,最后,宫学斌只好以自己的名义写下三页瓦的借据,才避免了事态的扩大。
屋外的濛濛细雨看来还没有歇息的意思,天照样阴沉着,明媚的阳光何时当空呢?宫学斌心里连连叹气,不断安慰自己:看来要想进入一扇门,就要让自己的头颅矮过门框;要登上成功的山峰,就要让自己低头弯腰努力地攀登;要沐浴灿烂的阳光,就要有足够的耐心挨过阴霾。
受命于临危之时
谭炳汉执政窑场期间,正是中央领导邓小平同志重新站出来工作的头几年,拨乱反正,百废待兴,中国致力发展经济的巨轮已经启动,虽然十分艰难缓慢,但却真正进入到一个转折性的弯道上。按说这该是窑场借势起跑,甩开臂膀冲刺的关键时刻,然而,事实上,窑场却坐失良机,难如所愿。
在人民公社的时代,窑场职工大都是各生产大队卸“包袱”卸下来的人,就连青山后大队大彪子(即弱智)刘大兴,也被趁机塞进来充数。真是好汉不稀干、赖汉干不了的营生。试想,这些人单枪匹马都能闹个动静出来,凑在一起自然更成了大问题。
窑场运载砖瓦原料的传输带,本来正轰轰隆隆飞速运转,有人就敢在众目之下塞进块石头,故意将机轴或齿轮别坏了,以便借技术员维修的空当儿,磨会儿洋工,贪图点儿享受。至于工作中寻话抬杠、吹牛皮、拌嘴起哄、打闹嬉笑,已经成为风气,司空见惯了。
鸡拉屎,狗撒尿,各有各的道。磕砖制瓦的车间能使出这等方法偷奸耍滑,出大窑的人们自然也有取巧的手段。已经熄火烧好的砖瓦,本来大窑一天只能出四个窑室8万块砖,但人们偏以古人结绳记事在窑壁上画杠杠的计算方法,长长短短,前前后后,擦了画,画了又擦,硬是谎报出砖的数量,因此,在区区8万块砖里,常常能赚出许多偷懒时间来。他们暗地里窃喜,这叫骑驴拄棍儿,舒服一阵儿是一阵儿。其实,书记谭炳汉也是吃了自己不识字的亏,每天只听在本子上记的出砖的数儿,到月底一累计,白纸黑字,是多少就多少,唐伯虎点蚊香(秋香),好骗得很呢!
人心散了,窑场乱了,三天两头出事端。这年秋天,窑场四周的坡上坡下,也开始热闹纷繁起来。红脸腮的苹果、黄脸膛的梨、蓬头散发的板栗,以及白胖胖的花生,睡在麻屋里,躲在泥土里,它们以天然的诱惑力,明里招手,暗里努嘴,肆无忌惮地挑逗着那些馋嘴的窑场职工。于是,在早出晚归,甚至午休的时间里,有些人就长出三只手来,偷苹果摘梨,隔三岔五,还捎带着扒地里的花生,吃进肚子不说,有的还往腰包里塞。
物极必反,窑场白白占了西庙后、东庙后和庙西大队的大片良田,本来就引起三个大队干部群众的许多不满,这一来,不满的心中又添堵,气便不打一处来。有一天午饭过后,他们好像经过了串通联络,把那些草沟沟里打埋伏捉住的惯偷们,一个个拧着胳膊按着头,骂骂咧咧,柳枝穿小鱼似的提到窑场办公室,非逼着书记谭炳汉赔偿他们的经济损失,要么给现钱,要么用砖瓦来抵顶。
第三章 窑场十年显身手(4)
然而,他们提出赔偿的现钱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卖半个窑场也不够,以砖瓦相抵吧,小小的窑场书记又说了不算,别说分文不取白拿白捡,就是收现款卖一块砖、一页瓦,他谭炳汉也没这个权力。那个计划经济的时代,要卖砖瓦全凭县有关部门和公社领导批条子,只有他们才有这种特权。如今和尚向姑子讨孩子——谁也没咒念。
咳!大字不识的当家人啊,平时有理你都说不出个囫囵话儿,眼下明摆着理亏,你还能讲出个什么呢?其实有啥说啥,要挟总是不应该的,你们大队的社员不也因偷过窑场的东西被捉过么?破唇说豁子,有什么可较真儿的!
说句老实活,谭炳汉心眼儿好,人不奸,泥里水里下得去,舍得出力流汗,可就爱犯糊涂,大事小事不理会,真像宫学斌分析揣摸的,是个辛辛苦苦的官僚主义。人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纪格庄窑场便是这种境况,当家的没啥手段本事,当兵的也没丁点儿能耐。自从偷东西的被抓以后,三个大队联起手来对付制约他们,田野边的路不让走,水坝里的水不让用,把个窑场的干部职工就像鸟儿似的困在笼子里,谁想伸伸腿扑腾下翅膀就喊打,真是项王军壁垓下,四面皆楚歌。
“对外抖不起威风,对内却敢窝里横。”提起窑场头三年的情形,宫学斌十分痛心地回忆道,“这是那些胸无大志、窝窝囊囊没出息之人的德性和通病。那时窑场人不多,却分出许多的谭家派、江家派和宫家派,这派那派地摩擦内耗,肆意滋事,把个窑场搞得乌烟瘴气,四分五裂,谁还有心思工作呢?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中,我的态度是慎言寡语不多事,只有做到这一点,才会不盲从,才能够用理智的思考来对待生活。其实那时的生活就像一条浑浊的河流,你越搅它,它就越浑浊。某种情况下,只能置之不理,任其自清。”
以不变应万变,话真让宫学斌说准了。1974年初冬,有一次不知为什么,窑场有位保管和书记谭炳汉抬杠,你争我吵的,戗来戗去就交了梢(胶东方言:即相互动手的意思),动起真格的来了。结果俩人个个鼻青眼肿,双双变成了血头公鸡。公社知道这件事情后,便派人到窑场严肃处理。谁知经过了解,他们俩人有理和没理都各占一半,所以就没做处理。但在调查中,公社却发现窑场领导班子“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广大职工也怨声载道。更重要的是,窑场创建三年,年年亏损,已濒临倒闭。
在这期间,一直被宫学斌视为师傅的宋乃红,业已调到公社任工交办的主任了。在宋乃红的提议下,公社调谭炳汉到采石场当了场长,窑场书记的职务便由宫学斌取而代之,原来的副书记江世汉则被任命为场长。当时,公社还打算抽调一位机关干部到窑场任副书记的,被深谋远虑的宫学斌婉言拒之。他力荐车间主任刘华腾干副书记,因为明了内情的人都知道,刘华腾不仅是一位难得的干将,而且他家在窑场驻地庙西大队,以后和周围大队的干部社员有个纠纷啥的,自然是个很好的说客人选。
欲取之,先予之,这是宫学斌的过人之处。
对症才能下药
宫学斌走马上任窑场书记,是他充分展示才华的开始。但生活的磨砺嚯嚯有声:展示的才华要立足现实,时机不成熟的展现只能是徒劳无功,应该在漫不经心的状态下悄然而为,赢得成就的最好途径就是把表现行为巧妙地掩饰起来,慢慢寻找机会,步步为营,获得掌声后再期待更大的成功。
人们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宫学斌并没有匆忙点燃,窑场的人事结构和生产管理依旧维持现状。在大家的观望期待中,宫学斌已深思熟虑,成竹在胸。他推起独轮车,夹杂在推大泥的队伍里,你一锨一锨地装载,他也并非两锨并作一锨掘;你撩起车绊套上肩头,前身躬后腿蹬地往前拱,他也照葫芦画瓢一趟不落。只是别人还不知道,在多么远的距离,多么长的时间,一人平均能推几车泥,宫学斌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了。
为了核清切割砖坯和瓦坯的工作量,宫学斌叫上副书记刘华腾,双双站在车坯台的两旁,一人掐表,一人操作。这样反复计算,小机子一天能切割8000块砖瓦坯,大机子则能达12000块。如此每月以30天计,一个车间大小机子每月平均产量就应该是60万。还有能源消费,首次点火需要多少松木棒子,多少柴油,以及每吨什么样的煤能烧多少砖,多少瓦,红砖红瓦出多少,黑砖黑瓦又当是多少,宫学斌都一一做过详细调查性试验。至于从窑室里出砖出瓦,他摒弃原始的在窑壁上画杠杠做记号的统计法,干脆利索,童叟无欺,待窑场外码起垛来再清点计算,连破损的在内,是多少就多少,统统上账留存,想变卦都难。
第三章 窑场十年显身手(5)
对症才能下药,宫学斌思谋了很长的时间,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把窑场领导、大小会计和车间正副主任们召集起来,点着“嗤嗤”作响的汽灯,冒着被“戴帽子”和“打棍子”的危险,开了一个离经叛道的诸葛亮献计献策会。会上,宫学斌一声声“诸葛军师”地称呼大家,空前大胆地提出,把窑场按车间分成几个承包责任组,实行小段包干,计件生产,完成定额的记满分,完不成的就扣罚。该吃肉的吃肉,该喝汤的喝汤,连汤也喝不上的就喝西北风去,把“大锅饭”砸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