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也正是这“认真”二字,使保鲜公司旗开得胜,如期完成出口任务。
因为有了宫学斌这支敢打能拼的主力军,接下来,孙明又与日本伊藤忠商事株式会社驻青岛事务所签订了1600吨芋仔的供销合同。当时,孙明求助冯桐庆加工600吨,他却说什么也不敢接,只答应加工400吨。无奈,孙明找宫学斌商量,打算动员他努力加工600吨,其余的再找起码两个加工厂来完成。不料,宫学斌开口道:“孙老弟,你如果信得过老三哥,剩下的1200吨芋仔,就不必再找下家了,我们保鲜公司全给你包啦!” 。。
第六章 跑步跨栏(3)
孙明惊问:“从200吨的加工能力,一下子提高到1200吨,这可能吗?打死我也不敢信呢!”
宫学斌笑笑,说:“三岁孩子打唠唠(胶东方言:即把婴儿托在手掌举起,看他能否站得住),保证不会有闪失,不信你就等着瞧!”
在宫学斌看来,抓住机遇就等于撑开了钱袋子,只要肯努力,付出就是收获。于是,他甩开膀子,摆开更大的战场,以更大的拼搏精神,近似疯狂地收购加工。逐渐地,他们便把收购芋头的地域,从莱阳和海阳两地拓展到平度、即墨和乳山,甚至延伸到南方的宁波。
莱阳人有个通病,不论是谁上个新项目,只要看好,不管自身有没有条件和能力,伸手拿过来,邯郸学步,一窝蜂似的扎起堆来干。你说你正宗,他说他正宗,到头来都闹个臭哄哄。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西关村生产家用电器,结果几年之内冒出100多个家电厂,什么铰肉机、榨汁机、电水壶、电熨斗,五花八门,竞相抢占市场。眼下见人加工芋仔出口,也不知都走的什么门路,大到企业单位,小到一家一户,你争我夺,纷纷搞起了加工生产。
有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莱阳市委宣传部新闻干事刁崇敬和姜仕礼联手采写了一篇题为《莱阳市千家万户加工芋仔忙出口》的新闻报道见诸报端,恰被山东进出口商品检验检疫局的领导们发现。他们认为,全莱阳市只有冯桐庆一家注册出口企业,而且加工能力有限,从哪里冒出个千家万户?因此,局领导便派出女青年工程师朱春泗专程赴莱阳,进行实地调查,以了解这其中的真实情况。
谁也难能想到,朱春泗的莱阳之行,从此和宫学斌结下不解之缘,成了一辈子的好朋友。
不可或缺的朱春泗
朱春泗毕业于山东大学生物系,专业知识、文学创作、音乐绘画,样样出众,是检验检疫局不可多得的女中才子。她负责全省蔬菜检验检疫业务管理及蔬菜加工企业注册管理工作,时年34岁,眉眼文气,身材修长,黑瀑布似的披肩长发,一泻到腰际。白里透红的瓜子脸,衬托着引人瞩目的大眼睛,一口瓷感匀称的细润牙齿,笑的时候像甜糖欲滴的石榴肉颗儿。
别看朱春泗文静儒雅,干起工作来却虎气生风,一点也不含乎。她一身便装,悄然走进莱阳的坡坡岭岭,从乡镇到农户,边走边看,亲眼目睹了千家万户加工芋仔的景象。那是怎样的一番忙碌呀!山间野路载着形形色色的拖拉机和各种手推车,运送的都是去掉皮的芋仔,有用塑料桶盛的,有拿麻袋包装的,大小工厂,家家户户,遍地芋头皮,脚踩脚碾,鸡啄苍蝇叮,一片脏乱差。有的甚至在马棚或猪圈里加工,他们把粗加工的芋仔盛在汽油桶里、尿罐里。更有不堪入目的,那浸泡池里的水都酸了,上面漂着头发,有的农村妇女因加工的芋仔不合格被拒收,坐在泥地上撒泼哭闹。
带着满脑子的问题和整治意见,朱春泗迫不及待地回到省驻青岛局,正待向领导们详细汇报之际,有人在电话里举报,说是莱阳市果菜保鲜公司非法加工芋仔,通过福莱冷冻食品公司出口日本。于是,她又转身回到烟台,找到经理孙明,不由分说,让他亲自驾车带自己第二次走进莱阳。
来到这个曾被遗漏的保鲜公司,首次认识书记兼经理宫学斌,朱春泗的第一印象是,公司虽然凌乱破碎不像样子,鸡飞狗跳不够规范,但宫学斌却憨厚精神。宫学斌率真坦诚地带她到加工车间,甚至每一个角落进行检查,并反复叮咛随行人员用笔记下她提出的所有问题。他脚步匆匆,满腔谦恭,就像一缕明媚的阳光照射心田,甜丝丝、暖融融地不可名状。于是,朱春泗心中的阴霾开始消散,对宫学斌的敬意油然而生。
然而,对宫学斌的好感却难以替代对车间加工现状的不满。朱春泗眉头紧锁,毫无隐讳地说:“宫书记,说实在话,你们加工芋仔出口是不具备条件的。你看看吧,收购来的原料满院子堆放,连个围墙都没有,猫咬狗啃,鸡鸭成群,到处都是污染源,这也太不卫生了。而且风干的原料不仅加工出成率低,加工完了还会霉变生斑点儿。再说,车间低矮窄巴,只能站一排工人,不说没有天花板,就连冷冻蔬菜的基本设施设备都没有,在这种环境和条件下加工出口产品,应该说是不折不扣的非法生产!”
第六章 跑步跨栏(4)
汗水在宫学斌的鼻尖上汇聚起来,固执地支棱着,悬挂很久之后,才慢吞吞地滴下去,滴到他沾满泥巴的鞋面上,碎得无影无踪。终于,宫学斌从难堪中走出,他抬起头,双眼灼热地看着朱春泗说:“朱工啊!你说,我怎么做才能把非法生产变成合法的呢?求求你,给我们出个招,帮帮忙吧!只要你指出怎么做,头拱地我也拿下它!”
面对宫学斌真诚无邪和那急切的目光,掂量着这目光后面沉甸甸的期盼,扭头看看站在身边的管理人员那沉重的表情,朱春泗的心情很复杂,直言他们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达到条件,或许是太主观了,因为她知道条件差的企业很多很多,但具备这样一股儿强烈进取心和思维敏锐的当家人并不多见,仿佛大热天喝了杯冰水那般清醒,一种坚定的信念支配着心中的热情,朱春泗把大家让进简陋的办公室,非常耐心详细地进行了法规宣传和业务解释,说明要想规范生产条件和环境,必须建一个500吨的低温库,不管是粗加工车间,还是精加工车间,都要有职工更衣室,棚顶和地面,以及下水道都要按要求设计改造,该抹水泥的抹水泥,该贴瓷砖的贴瓷砖,一点儿也不能将就。另外,厂区的厕所要一律改成水冲的,衡量一个工厂能否成为出口加工企业,这些细节都很重要……
宫学斌紧咬嘴角,抽几口冷气,不遮不掩地说:“眼下的车间要改造成大的,再上一套速冻设备,时间不允许呀,我们还有1200吨的出口加工任务呢!朱工啊,我把现有的冷风库改成低温库,再把冷风库外的穿堂改成车间,等以后腾出时间来,马上就建新厂房,上新设备,你看这样行不行呢?”
“行倒是行,”朱春泗回答,“不过,新建也好,改造也罢,一切都要符合出口加工企业的设计标准,否则……”
“我这里没有‘否则’!”宫学斌打断朱春泗的话,按捺内心深处的感动,说,“请朱工放心,半月之内我一定按你刚才的要求,把厂房车间改造好,到时候我去青岛接你来验收。”
朱春泗将信将疑,觉得近似梦话,也就姑妄听之了,并半开玩笑地说:“性急不出细活儿,别说半个月,一个月能改造好也行啊!”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这天上午,宫学斌头戴鸭舌帽,身披军大衣,突然闯进朱春泗的办公室,朗声说道:“朱工,我们把厂房和车间都改造完了,今天就请你去验收,车就在楼下等着呢!”
这消息就像喷洒的花露水香味一样,以最小的分子、最强大的力量传播到朱春泗的鼻腔里了,她为之精神一振,笑答:“宫书记说话算话,我也不能怠慢了,咱们说走就走。”
说着,两人脚前脚后下得楼来,钻进吉普车,一阵风似的刮到保鲜公司。为迎接诸如朱春泗这种决定企业存亡的检查,换了别人或者别的企业,常常会大摆宴席,借酒谋人谋事。他宫学斌却没有这种意识,所以,正值中午吃饭时分人到公司,这方面准备一点儿也没有。宫学斌坦荡地带朱春泗走进职工食堂,一边吆喝炊事员抓鸡杀鸡,一边招呼服务员扫地抹桌子,嘴里头连声嚷嚷,说是贵客来了,把伙房最好的东西统统拿出来,好好招待。
就这样,宫学斌的一片真诚朱春泗全都收进眼底。食堂门外,炊事班长刘华荣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偷袭那啄食的鸡,弄得鸡咕咕咕地乱叫,羽毛纷飞。再看宫学斌呼来唤去的唯一的女服务员,人说不上漂亮,手大脚大,袖口高挽,肤色黑红而粗糙,她忙得脚不沾地似的一路小跑,一会儿倒水沏茶,一会儿端盘子上菜,脸庞上写满了谦和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