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第一道阳光照射在艾克柏山边缘,照进犯罪特警队会议室半拉起的百叶窗,钻进哈利红肿的眼睛旁的皱纹里。卢纳·艾弗森站在长桌的一端,双手叠在背后,双腿分开,一下踮起脚,一下又平放。他身后有个活动挂图,上面用大大的红字写着欢迎。哈利猜这东西是艾弗森从演说研讨会上拿来的。这位抢劫案组组长开始说话时,他半认真地压抑住打哈欠的冲动。
“大家早。我们坐在这张桌旁的八个人是一个小组,负责侦办星期五发生在波克塔路银行的抢劫案。”
“谋杀案。”哈利咕哝着说。
“对不起,你说什么?”
哈利在椅子上坐直身子。不管他怎么转头,该死的阳光还是照得他什么也看不见,“我想这件案子应该以谋杀为调查基调才对。”
艾弗森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对象不是哈利,而是其他坐在桌旁的人,他扫视了这些人一眼。“我想我该先让大家互相认识,但我们这位来自犯罪特警队的朋友却已经抢先了。哈利·霍勒警监是由他长官比雅尼·莫勒派来协助的,因为他的专长是调查谋杀。”
“重大刑事案件。”哈利说。
“重大刑事案件。霍勒左边的是鉴定组的托雷夫·韦伯,负责犯罪现场的调查工作。各位都知道,韦伯是我们经验最老到的鉴定调查员,以分析能力和毫厘不差的直觉出名。总警司有一次还说,想让韦伯加入他的狩猎团队当追踪犬呢。”
桌旁响起笑声,哈利不用看也知道韦伯没笑。韦伯几乎从来不笑,至少对不喜欢的人是这样,而他几乎没有喜欢的人。韦伯认为头头们全是无能的野心家,他们对这份工作或团队毫无感情,却对只要在警察总署露几次脸就能取得的行政权和影响力敏感得很,年轻一辈的领导尤其如此。
艾弗森微笑着,像一艘船舰的船长上下动着身体,等待笑声停歇。“贝雅特·隆恩是新成员,也是我们的录像带监看专家。”
贝雅特的脸红得像甜菜根。
“贝雅特是尤根·隆恩的女儿,尤根曾在抢劫案与重大刑事案件组服务二十多年。贝雅特目前正追随她那位传奇父亲的脚步,她所找到的重大线索已协助侦破了多起案件。我想我可能还没提过,但过去一年来,我们抢劫案组的破案率接近百分之五十,从国际标准来看,这个数字代表……”
“艾弗森,这个你提过了。”
“谢谢。”
这一次艾弗森微笑时,直勾勾地看着哈利。这是个僵硬、蜥蜴般的露齿微笑,嘴角两边拉得老开,他就以这样的笑容说完剩下的介绍辞。这些人当中,哈利还认识两位:马格努斯·莱恩是来自汤姆洛峡湾的年轻探员,加入犯罪特警队才六个月,表现出色。德里克·古德蒙森是现场最有经验的调查员,也是抢劫案组的第二号人物。哈利跟这位不多话、办事有条不紊的警察相处毫无问题。最后两个也是抢劫案组的,两个都姓李,但哈利马上就知道他们不是双胞胎。托瑞尔·李是金发女郎,薄嘴唇、高个子,有张不苟言笑的脸。欧拉·李是个矮胖的男人,有一头红发、圆脸和笑意盈盈的眼睛。哈利在走廊上见过他们的次数多到一般人都会互相打招呼了,但他从来没这么做过。
“至于我自己,各位应该多少都曾听过我的事。”艾弗森这么为介绍总结,“但为了让所有人熟悉,我是抢劫案组的组长,获派领导这次的调查。霍勒,现在回到你在一开始说过的,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必须调查一件造成无辜民众死亡的抢劫案。”
哈利设法不上钩。他真的努力了,但那个鳄鱼般的诡笑却让他前功尽弃。“这种案子也有百分之五十的破案率吗?”
桌旁只有一个人笑,而且笑得很响。是韦伯。
“真抱歉,我好像漏了有关霍勒的几件事。”艾弗森正色说,“据说他很有幽默感。我听说,他真的很机智。”一秒钟尴尬的沉默。艾弗森发出一阵喇叭似的笑声,接着桌边也响起低低的笑声。
“好了,我们先来听听简报。”艾弗森翻开第一张纸。第二张纸上写着“鉴定证据”的标题。他打开马克笔的笔盖,做好准备。“韦伯,来吧。”
卡尔·托雷夫·韦伯站了起来。他个子不高,有狮鬃般的灰发和胡子。他那低沉的隆隆嗓音给人不祥的感觉,尽管如此,话语仍很清晰:“我不会说太久。”
“你只管说吧。”艾弗森说着拿笔靠近纸张,“卡尔,要花多少时间都没关系。”
“我不会说太久,因为我不需要太长时间。”韦伯低声说,“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找到。”
“噢。”艾弗森放下笔,“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有个全新耐克鞋的鞋印,尺码是四十五号。这宗抢劫案绝大多数的东西都很专业,因此我唯一的推论就是这不太可能是劫匪平常会穿的尺码。弹道专家也分析过子弹了,那是AG-3步枪所用的标准七点六二毫米子弹,这是挪威最常见的弹药,因为全国的军营、军火店、预备役军官或民兵家里用的都是这种子弹。换句话说,完全无法追查。除此之外,你会认为他从来没进入或离开银行,因为我们在银行外也一无所获。”
韦伯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