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嬷嬷战战兢兢把话说完了,就跪着请罪了,头贴在地上,毕恭毕敬。
“奴婢没伺候好各位秀女,还请娘娘责罚。”
知知摆摆手,没追究的意思,道,“叫太医院去看看。另外,秀女入宫也有段日子了,过几日我去看看她们。”
储秀宫嬷嬷赶忙应下,退了出去。
知知坐在那里,情绪有些低落,青娘悄无声息进来,见状捧来一盏热茶,轻声唤她,“娘娘。”
知知接了茶盏,却没捧起来喝,捧在掌中,茶温透过杯壁,传到她的指尖,有些灼热,烫得她指尖有点疼。
青娘见状,又唤了句,却没唤她娘娘,而是以尚在闺中时的称呼唤她,“六娘子。”
知知蓦地回神,看见青娘担忧切切的眼神,望着自己,陡然为自己的多愁善感感到一丝难为情,打起精神道,“没什么。”
顿了顿,又道,“我只是觉得,那些小娘子们,有些可怜。”
她心里很清楚,这些小娘子,七八成都是为了圣宠进宫的,直白点说,便是来同她抢夫君的。她若心肠硬些,便该听夫君的话,一劳永逸,叫那些年轻小娘子们知道,宫里不是容得下她们的地方,入宫便是自讨苦吃。
偏偏她又觉得她们可怜,寄人篱下、胆颤心惊,都是家中宠大的小娘子,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
可再觉得她们可怜,知知也不可能真的做点什么,难道真的把夫君拱手相让麽,真的让陆铮坐拥后宫佳丽三千麽?
那她更做不到。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不知道陆铮打算何时动手,但前几日那骆娘子的事情,着实激怒了陆铮,怕也就在这几日了。
这事几日后,知知去了一趟储秀宫。
身体微恙的秀女倒已经大好了,毕竟年轻,只是受了惊吓,吃了几日的药,也就好了大半了。
知知遂安心了些,又同储秀宫嬷嬷问了会儿话,对秀女们的性情知晓了个大概。
这一批秀女不算太多,也就几十人而已,知知索性留在储秀宫,通通见了一面,挨个问了几句话。
生得貌美还真有些,性子温顺和善的也有,拘谨的、大胆的、活泼的……各式各样的美人儿,知知看得眼花缭乱,心道,难怪前朝废帝这样沉迷女色,连她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看过秀女,知知从储秀宫回麒麟台,还未进门,便见殿外的青娘在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等她。
见了她,青娘便上来了,轻声道,“陛下今日回得早,问娘娘去了哪里,奴婢说娘娘去了储秀宫。”
青娘有时性子便是如此,过于谨慎,这大抵也是她多年以来独身一人养成的习惯。
就如陆铮问话,知知相信,他只是见自己不在,随口一问,问过了便也罢了。青娘却觉得不妥,会眼巴巴在殿外等她,就为了把这事提前和自己通气。
知知并不怪青娘,有时候虽然也觉得困扰,但也晓得,她是为了维护自己。
其实她自己过去何曾不是这样的人,对谁都留一分余地,不付出全然的信任,因为害怕被伤害,因为在江府时见惯了阮氏同妾室之间彼此算计。
夫妻之间亲密无间、不分你我这种关系,知知在出嫁前,从未这样天真地幻想过,她只是有自信,无论嫁给谁,都能保证夫妻相敬如宾。
她生得姿色不俗,男子天然对美色没什么抵抗力,加之她表现出来的柔顺和温柔,只要为正妻,她确信自己能做到夫妻和睦。等有了属于两人的孩子,夫妻间的联系便更加牢固了。
这是她在嫁人之前,乃至嫁进陆家一段时间内的想法。
虽隐秘不曾为外人道也,但她的的确确是这样想过的,如何去经营夫妻间的关系。
可现在,回想起以前的想法,她忍不住觉得,那样活着虽也是一种活法,但未免太累了。
夫妻乃是至亲之人,彼此却不能坦诚相待,仿佛戴着一张面具生活,喜怒哀乐都不能真实表达,那样的生活,她以前过得很习惯,如今却是想一想,都觉得心里害怕了。
正胡思乱想着,门滋啦一声开了,陆铮从里走出来,见她站在门外,面上露出几分微讶,“怎么不进来?”
说着,朝她伸出手来。
知知将手递过去,陆铮便牵了她的手,两人进了屋。
身后有宫人将门掩上,一殿的宫人俱被关在门外,随着那逐渐变小的门缝,看着帝后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
今日的知知比平日里沉默了些,陆铮抬起眼,认认真真看着妻子的眉眼,倒不似受了委屈,便猜想着问道,“去了储秀宫一趟,不高兴了?”
知知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铮以为她在吃那些秀女的醋?
陆铮见她不答,还以为自己猜中了,语气微微缓和,稍柔了几分,道,“我一个都不会纳的,我保证,连看都不看一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