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薛萦便姿态轻盈地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谢明衡怔在原地,直到薛萦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他愣愣地抬起手,摸了摸唇角,又飞快地放下手,抬脚背对着薛萦,沉着脸往自己的卧房里走去。
时间很快又过了一晚上,今儿天公不作美,早上醒来,雾气氤氲,飘着蒙蒙细雨。
雨滴敲在黛色青瓦上,沿着微微翘起的屋檐猛地往下坠落,然后先降在陶制鱼缸的缸沿上,水珠子又打了好几个滚儿,最后不小心往缸里跌去,鱼缸里的一尾锦鲤尾巴倏然翘起,将那颗好不容易长大的水珠劈成两半,它却自己犹自不决,怡然自得地在波纹荡漾的陶缸里甩着尾。
薛萦就趴在雕窗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不远处陶制鱼缸里的那两尾活奔乱跳的橙鲤,偶尔一缕微风带着细雨卷到她面颊上,她就赶紧往后躲一躲。
谢明衡则静坐在书案前,继续看那本前朝的史书,虽然记不得过去经历了什么,但这本他看着很熟悉,看了上一句自然而然知晓下一句,他从前应该是看过的。
打破这一室寂静安然的是院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护卫陈思见雨小,伞都没撑便去开了门,不过须臾,他便领着宋时月和她的新婚夫婿李深到了书房门口。
薛萦微怔,往走到门口道:“宋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宋时月站在廊下,收了油纸伞,道:“是这样的,薛妹妹,你未婚夫的记忆是不是丢失了?”
薛萦诧异,这个小院是她阿兄月前托人找的,主要是觅一个气候舒适,风景秀雅的地方,她和清水村里的人从前往来并不太多,也没和村里人说过她未婚夫失忆这件事。
宋时月笑道:“你们不是一直请王大夫看病吗?昨儿王大夫我家吃酒,我公爹的一位好友也是大夫,他是雅县的大夫,两位大夫便说起了陈郎君的病症,我又听李大夫说他治好过两位失忆的病人,便想问问你,要不要带陈郎君去让李大夫看看?”
几乎是宋时月的话音刚落下,薛萦就察觉到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都脸上,薛萦想都不想,便立马道:“当然。”
宋时月笑道:“那你现在和陈郎君去我夫家吧,李大夫还没走呢。”
薛萦一愣:“现在就去?”
宋时月道:“李大夫午后就打算回家了,他家在雅县,八十多里地呢。”
宋时月的夫君李深问道:“薛娘子,你和陈郎君现在不方便过去吗?”
薛萦努力让自己笑得天衣无缝,她说:“没什么不方便,我和淞哥哥现在就和你们过去。”
她转身问谢明衡:“淞哥哥,我们是现在过去吧?”
她还补充一句,“好不容易的机会呢。”
谢明衡道:“当然,就现在过去。”
两刻钟后,薛萦一行人抵达宋时月的夫家。
李大夫是个年过半百的长者,模样白胖,昨晚已经和王大夫讨论过谢明衡的病情,等谢明衡来后,便摆出脉枕,示意他伸出手腕,他把了好一会儿左手脉,又换右手脉,脸色变得凝重,又问谢明衡感受,最后示意对方低下头来,他看看对方的脑袋。
薛萦站在一旁,忍不住问道:“李大夫,他的病,好治吗?”
李大夫检查完谢明衡的脑袋,才叹了口气道:“这位郎君的病,老夫怕是无能为力。”
宋时月皱了下眉:“李伯伯,你怎么会无能为力呢,你不是治好过几位失忆的病人吗?”
李大夫脾气很好,不在意地笑了两声后说:“我是治好过两位失忆的病人,不过他们都是因脑袋受了伤,颅内有积血,我开了药方,化了积血,对方的记忆便自然而然地恢复了,但是这位郎君……”
他看着谢明衡感慨道:“脑袋似乎并未受伤,颅内也未有积血,我便不知道怎么治才好了。”
谢明衡拧了下眉:“那我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郎君勿急,我曾经遇见过记忆错乱的病人,也不知如何下药,但是过半载时光,他也就自然而然地痊愈了,脑袋本就是最为复杂难诊的器官,也有一定的自愈能力,郎君说不准过段时间,也就自然而然地痊愈了。”
他抬起头叮嘱薛萦:“小娘子可以多和陈郎君说些过往的事,也有助于郎君恢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