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说的什么话呀?我啥也不是,只是你的乖乖女白素贞。”白素贞赶忙上前紧紧挽住白安人的胳膊,将头依偎在她胸前撒着娇道:“您老莫要胡说,这就叫瞎猫遇到死耗子,碰巧讨了便宜而已,娘亲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白玉贞在一旁抢过话头道,“我俩虽不是一奶同胞,但食之同席,寝则共榻,情分上却胜似亲生骨肉。我对你无话不说,你却深藏不露,瞒得我严实也!就烦劳实话实说,你的这些神通到底是跟谁学的?”
白素贞道:“姐姐莫要怪怨妹妹,此事真的是此事一言难尽……”
“还是进屋去说吧。”白安人忙打断她们的话头,冲白玉贞使个眼色,紧紧拉住白素贞的手,生怕她会凭空消失。转而对那些庄客仆妇道,“却才虚惊一场,大家都散了罢。该干嘛的就干嘛去,不要聚在一起乱嚼舌根。谁要是胡言乱语生出事端,老爷回来严惩不贷。”
众人齐齐应声“是。”个个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心有不甘地四下散去。
白素贞姐妹二人一左一右紧紧依偎在白安人身旁,将她拥进上房,打发走贴身丫鬟,在绣榻上坐定。白玉贞抢先说道:“姜还是老的辣。娘这招避人耳目之法,着实高明。”白安人笑道:“你说对了。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面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以后凡事多长个心眼,更要分清楚场合。”白玉贞十分乖巧地应道:“女儿记下了。现在总可以敞开心扉了吧。妹妹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那身惊天的本事,究竟是那位高人所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白素贞道:“姐姐说笑了。些许幻术而已,不直什么。”白玉贞面现不悦道:“你还要隐藏多久?刚才对付那些恶人,不费吹灰之力;解救庄客仆妇,也不掐诀念咒,随随便便就能化解妖法。此种本领,就是寻常神仙也实难做到。姐姐也曾读过诺多志怪话本、奇人异士传,个中关窍亦略知一二,似这等随心所欲、出神入化的法术,唯有上仙才会使用。我说的对吗?”
“姐姐真是高抬妹妹了。”白素贞略一思索,扯个大谎道,“姐姐有所不知,青城山乃上界神仙的洞天福地,山中奇人异士甚多。我生长在彼,那些人进山出山都要从家门口经过,家人与他们极为熟稔。五岁那年,遇见一位老道姑,说我天生慧根,骨格清奇,最适合学道。说的父母心动,便拜她为师,遂带我入山,修习道法。经十数载勤学苦练,方才有了这身本领。”
“妹妹好造化也!”白玉贞赞叹一声,复又问道,“你的师父究系何人?”
“这个嘛——妹妹委实不知。”白素贞幽幽回道,“师父她老人家神术通天,也会腾云驾雾,亦会变化神通,山中道友也不知她的真名实姓,只称呼她为赤练仙子。我的白练之名就是她老人家给起的。”
“哦……”白玉贞叹息一声,似有所悟,感慨道,“神仙中人,大抵如此。你跟她学了些什么道术?”
白素贞道:“都是些粗浅的幻化之术。只要姐姐喜欢,待有空了妹妹传你几手罢。”
白玉贞听了,大喜过望,连声追问道:“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白素贞不假思索道,“姐姐教会我诸多技艺,权当回报罢了……”
姐妹两人越说越投缘,白安人也不失时机地从旁插科打诨帮衬几句,招惹起一片笑声。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已是日落西山。三人正说的入港,却被风风火火闯进门的白太公给硬生生打断——
白安人瞪了丈夫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十分不满地问道:“你死哪里去了?连派去寻你的人也不见回转。今天的事,着实凶险,要不是素儿出手相救,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们母女了。”白太公使劲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陪笑道:“早起去山庄督促麦子入仓,临走时不是给你说过了吗?”白安人道:“这个我晓得。只须给底下人交代清楚就行了,难道还要你亲自扛抬麻包不成?”白太公道:“那倒不是。本来是要到家里吃午饭的,怎奈走到半道遇上王老二,说要给娃请干大。非让我去当陪客。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盛情难却,便随他去了王家庄,被那些宾朋多灌了几杯黄汤,醉倒在他家。醒转后听说家中出事,连忙喝了几碗醒酒汤便急急赶了回来,到现在还头昏脑胀着哩。”白安人听了,有些心疼地笑骂道:“你一见猫尿就没命了。酒是人家的,可性命是你自己的。馋了就在家里喝几盅,再不要在外头烂醉如泥了,自己的身子骨要紧。”白太公道:“夫人说的是,老夫先行谢过。”白安人指着白素贞道:“谢我做甚?你还是好好谢谢人家素儿吧。”白太公咂咂嘴道:“谢什么——大恩不言谢。打第一眼见到她时,便知不是凡人,心里头早就神仙般敬着。今天发生的事,下人在路上都给我说了,自然是十万个高兴,千万个感激。要不是碍于父女身份,我一进门早就给她跪下了。”白素贞腼腆一笑道:“爹爹说的甚话,想要折杀孩儿吗?我看你酒还没全醒,就去后面歇息去吧。”白太公道:“女儿休虑,爹爹现在头脑清醒得很。我且问你,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白素贞思索片刻,心想还是将实情告知为好,免得到时解释不清,误了大计,便极为认真地说:“此事说来蹊跷,您老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白太公捋捋胡须,满脸庄重地回道:“这个女儿不须担心。想老夫年过半百,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别的本事没有,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杠杠的。你就实言相告,毋须隐瞒。”
“那我就不再避讳,实话实说了。”白素贞清清嗓子,小声说道,“来者并非人类,皆山中精怪所化,他们出身各异,有树精花妖,有鱼鳖水怪,只不过道行尚浅,只能幻化人形,懂些小小道法而已,亦不足惧。我只担心那个未曾露面的神秘主人,只凭他能汇聚齐这些穷凶极恶的小妖,没有过人的手段实难做到,定然是个厉害角色。”
白太公道:“那他怎么不亲自出面,反要教这些小喽啰前来丢人现眼,岂非多此一举?”
白素贞道:“这是他太过自负、妄自托大,未曾料到世间还有看破行藏的对手,可谓是大意失荆州。如果不出所料,他今晚就会亲自前来报复,以雪白天之辱。”
白太公疑惑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白素贞道:“大凡精怪,本身就有七分阴气,光天化日之下法力就会大打折扣。现在已过了约莫两个时辰,回去报信的手下都能打几个来回,他得知信息却并未露面,证明他城府极深,想要等到晚上妖法最盛的时候现身,力求万无一失,稳操胜券。”
白太公不无担忧地问道:“那怎生区处?”
白素贞道:“爹爹尽管放心。有女儿在此,定保全家无虞。”
白玉贞怯怯问道:“需要帮手吗?”
白素贞道:“凭我的手段,不敢保证手到擒来,自我保全还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