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多的人,一定说明,他是一个好人。
像我这样朋友不多(但并不证明我是坏人)的人,也能把小城奉为知己,说明小城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他和我推心置腹地说,他有时候半夜三更真是好向往吃一碗烧白!还有,戴上金链子游泳,金链子会不会浮起来啊?有时又问我,在创意市集摆摊,如果有人把钱包掉在他的布上,他要不要当场捡起来揣进裤兜里?去看演唱会站在了后排,他告诉我,他真想拿割草机把前排的头全推掉……多么可爱的人,这样一颗有趣、率真又欠扁的心,只有小城才有。
小城一直在写东西,早年他写了很多短篇小说。那些年里,我作为某本杂志的编辑,每个月会准时问:“喂,写好了猫(写好了没)?”“还猫(还没)。”“你在搞摩丝(你搞什么),快一点撒!”“猫的摩丝(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拉屎。”……我们是可以谈论拉屎的朋友,并且我们也可以同时谈论吃饭。
我们两个外地人,最喜欢隔着电脑用武汉口音哇啦不停。我知道每次和他聊天时他都在笑,因为我常常是在朗声大笑。要知道,如果你数数你人生中哈哈大笑的次数,其实算下来也并不多,所以要感谢那些带给你快乐大笑的家伙。
那时候小城写的短篇小说每每要改,他一点都不恼,让改就改。再交上来,又要改,他又默默地改。然后,再交上来,被主编毙掉了……对于这样的不幸,小城从来没有恼过。第二个月,他又会写一篇短篇小说给我。他在改自己小说的过程里,越写越好,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和风格。我觉得不论怎样,作为一名作家,经摔耐打是必须要做的功课。故此最终,小城写出了他的长篇小说,述说他想象世界里的梦魇与暗影,如同手举萤火虫灯,走入藤蔓葳蕤的大森林,去探找水源、木屋与晨雾的年轻人。
我记得有一次小城交完了稿,就跑来东湖边的杂志社找我。我们一起享用了东湖餐饮一条龙大食街小餐馆里的牛肉、鱼和蔬菜。真是生死之交一顿饭,苏小城至今还每每要说,“那个牛肉太好七(吃)了!太好七(吃)了!好想再七(吃)!”
可是我已经离开武汉,我一直以为我会永远呆在武汉。从前的朋友如果说他们是刘邦、项羽、张飞、周瑜、诸葛亮,围坐三国英雄火锅前,谈天论地,蹲椅子上饮啤酒,而随着行年渐长,英雄们各自有路要走,都离开了。留下我,我说,我是貂婵,貂婵很寂寞。
可是没想到有一天,貂婵也离开了。于是我对苏小城说,貂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小城说,好的,任重道远。丰臣秀吉有一偈:随露珠而生,随露珠消逝,此即吾身,如梦里寻梦。写作的人,体会到的梦境是否更多更宽广呢?孤独时,寂寞时,有文字相伴,可作文以消遣有涯之生,终是好事。故而,我们来看看小城用文字堆叠的梦境吧。
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