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婆子已满满当当盛了一碗,一面感叹:姑娘也懂事了,知道做人情了。
我都二十了,也是想不懂事都不行了。文卿端过碗,与春桃道:我想认识认识,桃儿,你就让给我这个机会吧。
隔壁的院门与她们院子相仿,但更旧一些,木色也更深一些,与那人的手杖像是一种的。
文卿忐忑地靠近此处,左右看了看,将碗护在怀中,不许寒风吹拂。
深做了一个吐纳,她缓缓平复心悸,上前以指关节叩了叩门扉,叩叩半晌,无人应答。
她复又重复动作,仍是如此。
四下寂静无人,她呆了一会儿,不由想起与舒宜的对话。
她更加抱紧了瓷碗,有些焦急地左右张望,只盼能看见些影子也好,但四下却只剩昏黄暮色湮灭在夜色中的景象。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寒风也益发泠冽。
文卿蜷缩着身子,绕门来回踱步,正不知如何是好,身后传来春桃的呼唤,小姐,来吃饭了!
没办法,只能先回去。
餐桌上,她跟婆子说了这事,婆子便将那碗饭拿去锅里热着,正要坐下吃了,已落座的妇人突然阴恻恻道:那种寒酸东西,拿去送人也是丢人现眼。
文卿见惯了母亲阴晴不定,只坐下,乖巧地给母亲夹了一大块鱼肉,是嬷嬷说您这些天睡不好,要给您做甜酒酿。
妇人怔了一下,像被扇了一巴掌,一下将碗摔倒地上,我不吃鱼!你不知道我吃不得腥么!
文卿吓得退了一大步,半天才从喉咙间挤出一声:娘
春桃蹲在地上收拾,半晌嬷嬷从厨房回来了,也问了两个来回,文卿便解释说不知道母亲不吃腥,婆子又去厨房盛了一碗饭,嘴里念念有词,这鱼是给姑娘你吃的,老奴看姑娘近来都瘦了。夫人,您也尝尝吧,听说这家酒楼厨子的手艺十分了得。
有婆子在旁调和,今夜这顿年夜饭吃得还算和美,但她心中始终惦记着那事,饭后闲来无事,便端了碗继续去那人门前等候。
春桃见人迟迟不回来,揣着手出来寻人,探头一看,直见自家姑娘竟然蹲在人家门前打起盹来。
哎哟,姑娘啊,您这是这是在做什么?春桃大骇惊呼,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这大晚上的,人不回来明天再说不行么?
文卿朦朦胧胧听见脚步声,以为人回来了,结果睁眼一看来人,便被稀里糊涂拉起来,她只顾着先护住怀里尚有余温的碗,斩钉截铁道:不行,不能等明天。
为何?
因,因为文卿不知如何回答了,支支吾吾半天。春桃见状,狐疑地眯起眼睛,姑娘,难道你
难道什么难道!不许瞎猜!
那是什么?
忖度了一会儿,不等她解释,她再次听见了那种叩响。
是木头敲在石头上的声音,很远,很轻,但文卿确定一定是她回来了。
她忙去推赶春桃:回去,你赶紧回去,我发誓对方一定是位姑娘,一会儿就好。
片刻,待春桃一步三回头回到院子,文卿仔细整理了一番仪容,回头一看,不远处灯光下的人影已经呆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