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窝在宽大的椅子里。
她竟是在窗边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沉沉睡去的。无声的苦笑,径自挣扎着下地。两个宫装侍婢簇拥着正装的胡氏进门。
楚亦凡才要行礼,就被胡氏拦住,牵着楚亦凡的手把她按坐在梳妆台前,道:“我来亲自给你梳妆。真快,一晃,你都出嫁了。还记得那年你第一次来安王府,我便戏言叫你留下来陪我做伴。你那时还不肯……谁想一语成谶,你倒着着实实陪了我七八年。虽然名义上是小姑子,可在我心里,就跟嫁个女儿一般……”
楚亦凡微垂着头,眼眶有些湿,轻声道:“嫂子待亦凡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相识一场,难得有这样的缘份,想来都是上天一早安排好的。亦凡这么多年蒙王嫂厚爱,心里感激不尽……”
胡氏一边替她梳着黝黑滑顺的长发,一边叹道:“客气话就别说了,从今天开始,你也成了大人了。以后有什么为难事,只管来找我。就算我不能帮你忙,听你唠叨唠叨也是好的……”
楚亦凡连连点头。
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该嘱咐的也都嘱咐过了,胡氏还是觉得有许多该吩咐的没能吩咐到。丫头们帮着楚亦凡沐浴更衣,胡氏亲自替她戴上凤冠。
这会有人报安王来了。
他这位义兄做的仁至义尽。这么多年,楚亦凡对他没有多深的兄妹之情,但对他仍是充满了感激。
安王还是老样子,岁月几乎没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尽管楚亦凡在安王府待了八年,可是看着这张俊颜,还是会有惊艳之感。
安王一进来,眼神就落到了胡氏身上,看她眼睛红红的,睫毛湿湿的,就先露出了一个无耐的苦笑。
胡氏则回他一笑,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拭净了眼泪,这才道:“王爷来了?可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安王牵着她的手,抚她坐下,摇头道:“还没,好歹也是我嫁妹子,总得过来送送。倒是你,昨儿就****没睡,又起这么个大早,身子怎么受得住?”忍不住戏谑的嘲弄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出嫁呢。”
胡氏原本感伤的厉害,听这话倒噗嗤一声笑出来,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打他,只得嗔他一眼,道:“王爷说什么呢?”
楚亦凡在一边笑道:“唉哟,好酸啊,这一大早的,你们两个不在自己房里恩爱,跑我这来气人的吗?”
胡氏甩开李昂的手,道:“别听王爷的,他越发说话没个正经,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人,他也没一点顾忌。
楚亦凡笑着过来行礼,对胡氏道:“是王兄心疼你,怕你累着了。原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你何必起这么大早亲自过来。”
安王这才朝向楚亦凡:“我也不跟你客气,虽说出嫁了,但有事没事常回来看看……”这么多年,临别前这唯一一句平实的话,让他像个真正的史长。
楚亦凡收起心底的伤感,盈盈下拜:“王兄、王嫂多保重,亦凡去了。”
不过就这么一会儿清清净净的时间,很快屋子里就热闹了起来。楚鸿程带着柳氏以及双胞胎姐妹都来送亲,还有一些相熟的夫人、小姐,一波又一波,挤得屋子里满满当当,行动间都是人声笑语。
楚亦凡坐在一隅,瞧着热闹,脸上一直浮着一层淡淡的笑。越热闹,她越觉得寂寞。可越寂寞,越留恋这样的人间热闹。
门外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小丫头急步进来,回道:“姑爷来了,要请郡主上轿呢——”
喜婆给楚亦凡蒙上盖头,扶着楚亦凡起身。忙乱间还听见胡氏在安排诸多琐事,听见柳氏在耳边絮语,听见楚亦容在一边艳羡的恭贺……
楚亦凡看不清这世间的一切,只得无助的由着喜婆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外走。阳光暖暖的,照得她的世界一片通红,她在这通红中,朝着未知的未来一步一步靠近。
耳边一直都是乱哄哄的。
楚亦凡的心跳声在这乱哄哄中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走一段路,又坐上轿子,颠了一路,轿子停下来,楚亦凡知道沈家到了。
一双属于男人的温暖的大手握住了楚亦凡的手,热度从两人相接的肌肤住漫延开来,一直窜到楚亦凡的脸上。
她看不见,但能想像得到,自己此刻脸上的颜色应该是胭脂盖也盖不住的。
尽管蒙着盖头,可楚亦凡一直都是一副得体的、娇羞的、温婉的、真心的笑意。这是她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她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也不想让自己在紧张和焦虑中狼狈不堪。她尽量从容、欢喜。
被沈青澜领着,楚亦凡从沈家大门一直进到里面,三拜礼成,这才被转交到喜婆手上,送入了洞房。
终于可以歇一会了。
楚亦凡一坐下来就伸直了腿。浑身关节都是酸疼的,折腾了几乎整整一天,她真恨不得这会就躺下去不再起来。
丫头泓蓝道:“姑娘可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绿萝和凡若都嫁了人,因此陪嫁丫环是早就预备好的,楚亦凡自己挑好了的四个丫头:泓蓝、湖青、天碧、海蔚。
楚亦凡知道今天的事还没完呢,过不了多久就该有人闹洞房了。她行动不便,不敢吃东西,也不敢喝水。横竖饿了一天,她早饿过劲了,不吃也罢。
便摆摆手,道:“我就是累,让我先歇一会,倒半杯水来吧。”
泓蓝应声,自去倒水,湖青和天碧则蹲下身替楚亦凡捶着腿。
海蔚则扶着楚亦凡靠着隐枕,半躺半卧,道:“姑娘且先歇歇,若是姑爷来了,奴婢及时进来通禀。”
楚亦凡喝了两小口水就不敢再喝,挥手叫她们都下去,自己歪着闭目养神。
外间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