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凡低头瞥一眼沈青澜,他也正无耐而苦笑的望着她,修长的眉角微微凝皱,不知道是不是跪得腿也麻了。
楚亦凡便转向沈夫人,轻声道:“娘息怒,昨儿大爷和三爷动手打了一架,疼的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的没睡好,这会又入了秋,地衣凉的紧,只怕寒气侵体,倒要让大爷的身子亏损了呢。”
沈夫人的后背就是一僵。看来还是做娘的心疼儿子,听了这话,到底不忍心,却仍是赌气的道:“甭跟我这虚情假意的做戏,有什么话站起来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知道心疼自己……”
沈青澜得了台阶,便扶着床沿起身,道:“还是娘心疼儿子,不过儿子也不是那等娇惯的人,跪一跪也不会怎么样……”
楚亦凡暗暗撇嘴,他们娘俩,母慈子孝,就活该上演二十四孝,一直跪到地老天荒。她就多余张嘴。当下便道:“娘的药也该到了,媳妇去厨房瞧瞧。”
没人理她,她便自觉的退了出去。
楚亦凡出了门,带了泓蓝径直去了厨房。张婆子忙亲热的迎出来:“大*奶,您怎么过来了?”
楚亦凡道:“太太的药呢?可熬上了?”
张婆子道:“熬上了,奴婢这不是怕旁人不尽心,自己在这盯着呢。”
楚亦凡点点头,道声“有劳”,道:“太太和大爷都没用早饭呢,你去亲自熬点清热去火,又软烂甜腻的粥来,再配上几道开胃的小菜……这里有我呢。”
张婆子喛了一声,道:“是,奴婢这就去,还是大*奶想的周到,太太如今病着,只怕大爷、奶奶都没心情吃饭,正是应该用些清热败火的粥才好。”
张婆子自去了,楚亦凡便接过蒲扇,真个的在一旁守着药锅。泓蓝瞧了瞧,知道楚亦凡是要亲力亲为,媳妇侍奉婆婆汤药,原本就是孝顺的事,她亲自做也是天经地义,便不去抢着做,只是替楚亦凡搬了个小杌子。
楚亦凡则打发她:“你也别在这杵着,或是去瞧瞧太太,或是去给张妈帮个忙。”
泓蓝也就走开,不去打扰楚亦凡,留她一个人待在红泥小炉边,对着那跳跃的火光发呆。
沈青澜进到厨房时,一眼就看见了对着火光发呆的楚亦凡。厨房这么热闹,人这么多,她又显得玲珑娇小,坐在那里,如果不仔细瞧,是发现不了她的,可他就是一打眼就找着了她。她娴静如朵纯净的茶花,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清雅怡人,令人见之忘忧。
他一时就呆立在那,出神的看着出神的她。
像是两幅画,如此静寂,如此纯美,如果没有外人的打扰,各自独成一个世界,谁与谁都不相干。
楚亦凡看药锅差不多了,站起身准备将药吊拿下来,刚伸手,就听身后有人道:“小心烫手——”
她倒吓的一哆嗦,回身看是沈青澜,不由的失笑道:“你怎么在这?倒吓我了一跳。”
沈青澜伸手将她的手拿开,道:“不过是叫你过来瞧瞧,哪就轮得到你亲自动手了,你来,我跟有你事要说。”
楚亦凡只得做罢,叫泓蓝过来照看药锅,跟着沈青澜出了厨房。两人一直沉默的往前走,直到快要到栖霞院了,沈青澜才站住脚,道:“我已经跟娘都说妥了……”
楚亦凡并不追问,只点点头。
沈青澜盯着默作声的她,见她没有一点发问的意思,说不出来的郁闷,只得道:“过几天陈公子进京,由娘出面,你安排一下……”
能劝得动沈夫人出面,楚亦凡还是很惊讶的,看向沈青澜的眼神就带了些善意的嘲弄。看来母子间果然没什么仇怨,三言两语,他就把事情都解决了。
沈青澜不由的有些好笑,她这是什么眼神,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信心劝说的动母亲一样。在她眼里,他就是个一味愚忠迂腐的孝子么?
楚亦凡已经连连应承:“有母亲把关,我就放心多了,毕竟我年纪小,看人未必精准……”
虽是这么说,楚亦凡还是亲自询问望了一下贞娘。她的意思是叫贞娘在帘幕后边偷偷的看一眼,不管亲事成与不成,也好心里有个底。
贞娘却无比的坚决:“多谢嫂子的好意,不过我还是不去了,有母亲呢,就是嫂子,我也是全然相信的。”
楚亦凡苦劝无效。她能怎么说?要过日子的是贞娘,不是别人,她就对这门十之七八会成的亲事没有一点感觉?她应对这个很有可能成为她一辈子的天的丈夫没有一点好奇?
可她坚持不去,楚亦凡也不好再劝,人家是未出嫁的闺阁千金,总是要更害羞更矜持些的。
九月末,陈公子果然进了京,他是打着看望沈夫人的名义来的。
沈夫人在松鹤堂见的陈公子。他三十岁上下,仪表堂堂,人看上去,整体气质很舒服,没有特别扎眼的地方。说话亲和,语速稍微有点快,但十分爱笑。一说话,两颊就现出两个小酒涡,这使得他虽然年纪大些,却不显得苍老。
与沈夫人见过礼,便叫他坐了,沈夫人与他叙话,不过是问些一路上京的情景,家中情况等等。他十分健谈,说话风趣,很是得沈夫人的优待。
就是楚亦凡看了,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