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百悟重逢并意外结识杜柠的隔天,陆深又去过那片墓地。
尽管内心基本有了答案,但他还是隐隐期待可以在那里见到李逸的身影,若是对方良心尚存,还能到此地悔过并祭奠亡妻,陆深就会找机会与这人和解。毕竟,他还是更期待两人可以堂堂正正凭实力竞争,而不是在媒体中靠舆论拼个你死我活。那样,不高级。
陆深的工作自然很忙,但他还是能挤出时间去郊外“守株待兔”。然而,就在拜访过斜阳餐厅的次日,他仍是没等来李逸,却在这里看到了一条样貌奇特的米黄色大狗,只见它的四肢比其他同类都要纤长,肌肉发达,耳形圆润;更特别的是,这狗子的脑袋造型狭长,神似自行车座……
同时,陆深还记得:这狗子不止外形独特,行为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离奇。当天,它直奔肖玉的墓碑旁,安静地趴了下来,看上去很疲惫却又很踏实。陆深原本想悄悄用手机拍下这样的场景,但想到在墓地摄影有些不敬,便只好作罢。
没想到,今天又在斜阳餐厅见到了这条神奇的大狗,它的样貌太特别,陆深确定自己不会认错的。本想将自己先前的见闻同面前的各位分享,只是现场气氛凝重,而且这一切确实是因自己而起……想到这里,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也不知道当下说些什么才合适。
“小木,如果觉得委屈或者愤怒,不要硬挺着,哭出来好了。我们都很清楚: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而且,你本来就有表达自己情绪的权利。陆总,你也不用太自责,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尽快找到源头,将问题解决。”
汤传的话打破了餐厅的死寂,也将众人从各种难言的复杂情绪中解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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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里,随着事件的发酵,大家发现到餐厅来的一小部分客人会对着杜柠指指点点,或是出声议论,好几次百悟差点动手,还是被杜柠给拉住了。大家为了保护她,选择尽量将她留在后厨,以便减少她与不友善人群的接触。
也不知是不是被最近的谣言闹得心神不宁,杜柠又开始进入熟悉的梦境。
原以为梦境能帮自己暂时逃脱世间的困扰,但杜柠的梦,好像只会为她带来更多的困惑。
比如那一晚,她在自己的梦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局外人”:她就这样站在梦境的画面之外,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自己”身着精致的月白色古装华服,款款走向那个白衣书生的背影,然后对他说:
“柳公子,带我走吧。”
杜柠尝试过发声,她太想问问这些“梦中人”他们究竟是谁,到底在做什么了,而那个与她面目相似如同胞姊妹的古代女子,又在期待这柳公子将自己带往何方?
与之前类似的是,当那书生刚要转身之时,杜柠的梦——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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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陆深也在梦境中备受折磨。
近来,他遇到的烦心事不少,工作压力又大,便将那祖传的瓷枕带回家中,放置于书房内赏玩。工作至深夜,顿感疲惫,他便又倚着瓷枕歇息,不知是太过劳累还是这枕头确有奇效——陆深就这样进入了深度睡眠里,再次做起了奇怪的梦。
梦里的他,是古人扮相,依旧才学出众、意气风发,还高中了状元。既然大权在握,便借着职务之便,篡改了圣旨,就为给爱妻崔氏封一个“诰命夫人”。毕竟,当初若不是崔家亲戚多为朝中显贵,又能帮他贿赂考官,自己的仕途不会如此顺畅。
然而,他的居高自傲早就惹恼了位高权重的师长,对方一心想要报复他,便告发了他私自封制诰的事。事情败露以后,他因欺君犯上的罪名,被贬到陕州担任知州,崔氏也同他一道前往。
陕州的三百里官路上,尽是顽石,粮食都很难运进来,要在此地凿石修路开河,工程十分艰巨。但梦里的情景却让陆深感到熟悉,其实之前他在办公室里就曾靠着这瓷枕的力量进入梦境,当时是被助理唤醒,梦里的故事才被强制中断。只是此时深陷其中的陆深想不到那么多,他已完全融入梦中的生活,只想着赶紧摆脱当下的困境。
果然,真正的强者,即便身处逆境,也不会慌乱,甚至还有能力逆风翻盘。
古人版的陆深就用火烧、醋浇之法,开通了河道,并设法奏请圣上东游赏景。皇帝在诸位大臣的陪同下,乘舟而来,毫无跋涉之苦,因而龙颜大悦,赞许陆深治理陕州有方,开河有功。眼看着陆深就要借此机会带着妻子回到原本的生活之中,没想到边关传来急报——吐蕃那边,已经杀过了长城。
那阴邪的小人便趁机推荐陆深挂帅征战,想借此机会让这傲气的学生死于沙场。没想到,陆深设法打听到——吐蕃王的手下,有一文一武两员大将甚是厉害。他便巧用离间计,让吐蕃王怀疑足智多谋的丞相有谋反之心,将其杀害。文官死后,陆深便趁乱进兵,大败吐蕃武将。
许是不希望妻子看到自己的双手沾上太多血,也可能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梦里那个陆深,最终选择放那武将一条生路。没想到,就是这个看似简单的决定,将其逼到了绝路。
原本,皇上听闻捷报,想要在第一时间给陆深加官进爵。没想到那奸人见之前的法子没把陆深害了,反为他提供了机会,便不依不饶地进一步陷害:他密奏陆深私通番将,欲行不轨。而那君主是非不辨,竟命人将陆深及其亲眷押去斩首……
生死攸关之际,陆深大喊着佞臣的名字,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家中书房,身旁是一脸关切与担忧的崔芷。
“你……怎么了?”
原来,崔芷是怕陆深将书房的空调温度打太低,便来提醒他小心受凉,顺便送上睡前他要吃的各类维生素和热牛奶,却见丈夫已趴着那瓷枕睡着了。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对方,却听他喊着一个名字,就那样醒了过来。
“现在几点了?我大概睡了多久?”
陆深刚醒,还有些迷糊,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觉着有些奇怪——那个梦,真的好长,他感到自己在梦境中生活了好多年,而现在外头天还没亮,说明自己方才的睡眠时间并不算久。这瓷枕,好似不但有助眠的功效,还能膨胀时间……
“我不清楚你大概什么时候入睡的,刚进来你就醒了。话说,你刚是做梦了吗?为什么会喊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我刚是不是说梦话了?”
陆深的意识仍然有点恍惚,但他记得自己梦中的人物看上去都很熟悉,仿佛都是自己生活中接触过的那些,只是换上了古装罢了。因此,做了一场梦,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型古装剧本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