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过半,夜幕低垂,洛阳城城门皆已关闭。大齐朝规定,宵禁后城门关闭,进出城门的钥匙,由当地驻军长官收执。
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就算有紧急公文需要出城,也要得到驻防长官的允许,并且得到钥匙。
洛阳城收执城门钥匙的,是金吾卫。今夜正好元易当值。闭门鼓刚敲过,一队人马并没有减速的意思,快马加鞭来到城门前。
“锦衣卫华大人回京,速速放行!”华寄锦马后之人拿出令牌,高声喝道。守门的小兵显然惧怕这位指挥使大人,可又碍于职责所在,不敢开这个城门。
犹豫之间,外面人继续喊道:“陛下亲赐令牌,指挥使大人可于夜间来去自如,宵禁让路。还不速开城门,耽误了大人的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太过理直气壮,令人屈服惧怕。守门的小兵依旧不敢开城门,扯着嗓子道:“大人稍后,这就去通知我们长官。”
不多时,元易骑马前来,二话不说:“开城门!”底下军官不放心:“王爷!”元易摆摆手示意:“无妨。陛下确实赐予了华大人夜间通行的权利。各城城防无权过问。”
钥匙到,城门开,华寄锦马队鱼贯而入,秩序井然。华寄锦将马停在元易近前,颔首道:“怀王节哀。”怀王元易抱拳:“楼大人客气。”
华寄锦勒紧缰绳:“我还是急事面见陛下,改日我做东,还请怀王殿下赏脸。”元易还是那几句:“楼大人客气。”
华寄锦马队的马蹄上都包了棉布,疾驰而去,并没有发出多少声响。元易身边的人看不过眼,不忿道:“早就听说这位楼大人仗着圣宠,目无下尘。今日一见,流言还客气了几分。”
元易笑笑:“他心情不好,还能停马寒暄,已然不错了!”属下人好奇:“王爷怎知?”元易想起以前:“他呀自小爱洁,决不允许狼狈于人前。看那一脸风霜,必是日夜兼程赶路回来的。陛下赐予他通行令许久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洛阳城使用。”
属下听后,总结道:“这样想来,这位楼大人还是有几分分寸的。”另一人突然想起,道:“王爷,你们可是实打实的亲戚,楼大人是您大舅子呀!”
有人恍然大悟:“难怪着急进城,还停马寒暄几句。还是我们王爷有面子!”元易提醒道:“华大人回京,必起波澜,你们谨言慎行,万事小心。”
有人不怕:“我们都是小人物,哪有这般厉害!”更有人道:“王爷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元易真心实意:“你们呀,别总看人家盛气凌人,傲气是需要资本的,背后的苦功,岂会轻易展露人前?”
下属跟听书似的:“王爷您举个例子?”元易想了一下:“幼时陛下总是喜欢召年龄相差不多的官家子弟进宫考校武艺文章。无论骑射、拳脚功夫、做文章还是游戏玩乐,楼大人永远是头名,且没有例外。有一次,三殿下不忿,带了不少人找华大人的麻烦,谁知反被华大人戏耍,气得三殿下跑去找陛下评理。谁知陛下听后乐了,夸华大人是大齐的好男儿。你们只看见他高官厚禄,升官快,根本没注意他自小优秀,屡屡得到陛下的嘉奖。”
听故事的散了,华寄锦叩开紫薇宫门,见到天德帝。上来便是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臣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天德帝早知华寄锦归期,正盼着。不料这小子唱了这一出:“起来说话。赐座。”天德帝打量华寄锦,肯定道:“瘦了,也结实了。还是那么黑,也是不易。”
华寄锦提醒:“陛下,恩典。”天德帝心情好极了:“说来听听。”华寄锦也是痛快:“陛下,我想给舍妹请封诰命。”
这个新鲜,听说过给嫡母请封诰命的,给妻子请封诰命的,给已经出嫁的妹妹请封,算不算越俎代庖?
天德帝提醒:“朕与你那嫡母,是实打实的亲戚。你这般打你嫡母脸面,皇后会不高兴的。”
华寄锦不服气:“是她让华家成为洛阳城的笑话,是她一手葬送了我妹妹的终身幸福,是她挑起的战争。有人做初一,臣自然要回敬她个十五!”
天德帝满意华寄锦的态度,陆家和华家分崩离析,各自为政且只能依附于皇权不敢造次,这龙椅才坐的稳当嘛!想要结党营私,图谋皇位,春秋大梦该醒了!表面依旧勉强道:“我朝可没这个先例。”
华寄锦提要求:“陛下,品级不能太低,不是夫人也要是个淑人。这口气臣不争回来,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洛阳城行走!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求娶小臣的掌上明珠!岂有此理!”
天德帝笑骂道:“朕可没答应!”华寄锦自信满满:“陛下一定会答应的!”天德帝警告说:“你小子可别得寸进尺!”
华寄锦神秘兮兮:“陛下,臣听说,李阁老多次上书请立太子,您都留中不发。”天德帝眯起眼睛:“怎么?你也试探朕,好给你爹通风报信?”
华寄锦冤枉:“李阁老年纪大了,不说别的,单说为国为民上,堪称典范。陛下您知道,操劳了一辈子,总会担心身后事。李家子孙就算不成器,也成不了纨绔败家。心中牵挂的,唯有大齐江山。臣是担心……也好帮陛下转圜一二。朝堂上天天吵这个,于国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