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自闲想到的是,天德帝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在安排后事了。这个不服输、不服老的固执帝王,也终究向既定的命运低头。
华寄锦这个禁军总督如日中天,他怕新帝驯服不了这匹饿狼,要寻个结实些的狗链,养成没了牙的家犬。
康王母家出身老牌功勋之家,皇帝又怕他招架不住来自勋贵的压力,母亲的束缚。成了别人手中的傀儡皇帝,特意寻了个康王在意的与之对抗。制衡之道在于势均力敌,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
华自闲心中冷笑,皇帝拿我当栓狗的链子,拿我大哥不当人,我们兄妹就要如你的意?为你儿子的江山舍生忘死?做梦去吧!
华自闲脸色实在难看:“这话是你祖父让你说的,还是你自己琢磨的?”李周商道:“自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祖父说华大哥自有办法,还让我少操心呢!”
华自闲拍拍他的肩膀:“多谢你,阿商。”李周商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不是应该的嘛。”李周商说完不好意思摸摸头:“阿黏,要是实在不行,你嫁我得了。”
华自闲还真没想到,提醒说:“我嫁人了!”李周商莫名其妙:“我知道呀,这算什么,和离不就行了。你嫡母欺负你,你还准备跟那烂透了的吴家过一辈子?”
华自闲提醒:“我可不是好儿媳妇,没伺候过公婆。”李周商不在意道:“曾祖母、祖母还能跟你一般见识?再说了,我们李家素来仁厚,从来不蹉跎儿媳妇。你看我娘、我婶婶、还有你姐姐,哪个被压着立规矩了?曾祖母说了,都是人家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我家来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本就够辛苦了。打着立规矩的旗号欺负人,那是以大欺小。一家子长辈欺负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当谈资说来讲去,也不嫌丢人!”
华自闲敬佩:“李老夫人好胸襟。”李周商骄傲道:“那是!曾祖父说了,曾祖母胸中韬略不输男儿。李家能有今日,全都是曾祖母的功劳。”
华自闲问他:“你敢娶我,就不怕得罪未来皇帝?”李周商看得很明白:“就算我第一个跪地高呼万岁,李家依旧是眼中钉肉中刺。曾祖父当了二十年阁老,要品行有品行,要威望有威望。李家未来三十年,都不可能再有人入阁了。我呀,当个地方官,顺便领略下大齐风光就知足了!”
华自闲提醒:“你听过那句诛心话没?‘只知有李,不知有齐’。”李周商道:“阿黏都知道了。真是的!我李家为大齐江山鞠躬尽瘁,骨肉分离二十载。到最后,竟换回这样一句话。安定公主死得真不是时候,皇帝都不在意,大爷爷死守着范阳,不值得!”
华自闲问他:“如果你是一方父母官,敌军来犯,你是与百姓同在,还是第一个弃城而逃?”
这是什么话?李周裔道:“我李家人怎能做出弃城而逃这种事情来!”所以说嘛,“帝王有瑕,百姓无辜。你大爷爷守的是无端被卷入战火的范阳百姓,是做人的良心。相信你曾祖父,相信我大哥,不会有事的。”
李周裔抬头看天:“我不相信老天爷,这雨再下下去……”两人头挨头、肩并肩,同时祈祷着老天爷开恩。
来到落脚点,葛妈妈已经急疯了:“我的郎主,你要吓死妈妈!”华自闲问:“见到李家老夫人了吗?嫂嫂呢?洛阳地势低,再这样下去不行。大哥可说了御驾何在?”
葛妈妈道:“大人说了,神都苑瞧着也不太安全,准备到南面的万安山歇脚。那里地势高,还有行宫,能安排下不少人。”
华自闲点头:“妈妈赶快带人跟上,保护好粮食和药品。金子、银票什么的,没有性命重要。”
葛妈妈拉住华自闲:“我的祖宗,您这又想去哪?”华自闲道:“洛阳城中还有被困的百姓,总不能见死不救。再说还能抢救些药品、粮食什么。妈妈管好大后方,不用我担心。”
葛妈妈死死抱住华自闲道:“我的郎主,禁卫军已经去救灾了。洛阳城中大好男儿多得是,您就跟我去万安山吧!”
华自闲拍拍葛妈妈的手臂:“再晚我怕来不及了,妈妈放心,我有船,没事的。明辉姐呢?也不知道含元堂的姑娘们怎么样了!”葛妈妈一边抹泪一边道:“她呀,和你一样不省心。带人回城寻药去了。”
逃难路上,喝口热水都是奢侈。华自闲补充好准装备,带着人走了。李周商庆幸道:“幸好秦家有先见之明,修身读书两不误,要不然别说在这洪水中穿梭,不后退就好不错了!我以后要认真打拳。”
“阿黏,你也别负担太重,尽人事听天命。”瓢泼大雨也堵不上李周商的嘴。华自闲实话实说:“我担心洛河之北。”
李周商也不说话了。洛水之北,除了有皇宫,还有大量的平民百姓。刚才雨还没现在这般大,洛水已经不能通行。困在北岸的百姓,要是侥幸跟在御驾后逃离,还能多一条生路。要是没有,这夜可怎么过!
李周裔也愁:“先顾眼前,能救一个是一个。”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撇家舍业的逃离,等到不走不行的时候,反而被困住了。
洛阳的路有宽有窄,小舟的承载量有限,有的时候只能先将人放在暂且安全的地方避难。就算入了夜,滑行在洛阳的小船依旧没有停歇。
一个昼夜过去,雨势减缓,天依然阴恻恻的,仿佛被太阳抛弃。华自闲冷得不行,准备找个歇脚的地方缓缓,无意间来到含元堂,遇到葛明辉和李周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