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翁弄清了石敢先与儿子起纠纷原委,心里也轻松了,举起耳杯道:“既是误会,那便过去了,能与大侠相逢,也是我们的福分。老朽敬大侠一杯。”石敢先举杯还礼,两人喝着酒,说说话。
秋仟事不关己,只顾自己吃喝,觉得饱了就站起说道:“我到街上走走。”秋翁示意与石敢先告辞,他便随意拱拱手,算是施礼了,一步三跳,咚咚咚下楼去了。
秋翁颇为恼火,正要开口训斥,石敢先笑着摆摆手将他拦下。秋翁摇头叹息道:“这小子,这么大了还一点也不懂事。”
石敢先道:“我有一个女儿,与他一般大,也是这般犟头倔脑的,说什么不听,偏要对着干。”
秋翁困惑道:“这难道就是医家说的少年逆反。”
石敢先笑道:“这我也不懂。不过我看令郎秉性朴实、天资聪慧,前途不可估量。”
秋翁听了倒也不好意思了,道:“大侠缪赞了。”呡了口酒,寻思一会,问道:“大侠之后将去哪里啊。”
“去长安。”
“长安?太好了,我们也去长安。”秋翁欣喜道。他犹豫片刻,将秋仟之事说了一遍。
石敢先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所以神色平静,也没询问。
秋翁瞧着他的反应,虽然有些讶异,但也没多想,觉着这也是大侠风轻云淡的气度。
他悄悄打量着石敢先,忽而心中一动。去长安千里迢迢,一路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这石敢先秉性敦厚,身强力壮,若有他护送,那就安全多了。
他拿定主意,身子微微前倾,陪着笑脸说道:“大侠去长安,我们也去长安,正好同路,可否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哦。路上的花费,老朽一应承担。”
石敢先不置可否,往嘴里塞了一片炙肉。
秋仟被父亲说得不耐烦,下了楼便去街上闲逛。
平定虽然是个县城,但商肆里也没有什么新奇的物件。他一路看过去,很快就兴趣索然,转身要回听涛阁。半道路过一家卖陶器的商肆里,不经意瞥了一眼,看到店里摆了几个陶狗、陶羊和陶俑。
他知道这些陶制物件是作冥器用的,也没多留意。可就在将要走过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进店铺,心中陡然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即刻停下脚步,却又神情迷茫,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想了一会,应该是刚才看到了店里的一件什么东西,让他感到震惊,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于是转身走进店里。
店铺门口的位置摆了些日常用的陶盆、陶罐,屋里的货架中放着许多陶俑,有几个陶俑做得极为生动。他瞬间明白,刚才他的视线就是被这几个陶俑吸引住了,便禁不住好奇,拿起个舞者陶俑仔细端详。
这个舞者陶俑做的极为精致。舞俑穿着绕襟深衣,身体略微前倾,双臂甩袖向上,衣袖飘垂,舞姿柔美。
秋仟啧啧称奇,又拿起边上的一个陶俑。
那是个击鼓说唱俑。陶俑头上戴帻,两肩高耸,袒胸露腹,着裤赤足,左臂环抱一扁鼓,右手举槌欲击,张口嘻笑,神态诙谐,活灵活现一个俳优正在说唱的情景。
秋仟看着喜欢,抬头想寻掌柜问价,瞧见身边站了一个小姑娘,乌溜溜的双眸瞅着他,一张俏脸似笑非笑。
秋仟问:“你是这店里的?”小姑娘点点头。
秋仟才想问价,忽然醒悟这是冥器而非摆设,好端端的谁会买这陶俑,连忙改口,问道:“这是谁做的?”小姑娘指指自己。
“你做的?”秋仟很是惊讶。小姑娘点点头。
“做得真好。”秋仟由衷赞叹道,却发现小姑娘双眸瞟向他的身后,也转过身看去。门口搁着一条木板,上面摆着陶罐,并无异常。他又回过身,再次赞道:“做得真好。”
他觉得小姑娘的眼神似乎躲躲闪闪,也没多想,就觉得买件冥器回去不合适,恋恋不舍地将陶俑放回货架,转身往外走。
才走到门口,只听哗啦一声,门口搭着的一块板子竟然翻倒了,木板上的陶罐骨碌碌地摔下,倾零哐啷成了一地碎片。
他愕然看着这堆破罐,还没回过神来,听到小姑娘啊的一声尖叫。掌柜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把将他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