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内城门时稍有些麻烦,与刘愈同行的除了李遮儿只有一名随行密探,刘愈今日不用去皇宫当差就没带腰牌,密谈平日也不敢将腰牌带在身上,一合计只好用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上去贿赂城门守卫,本来也挺顺利,正要出门,便见到李糜站在面前惊讶地打量着他们,眨眨眼,那神情好像在问,你们要私奔?
刘愈这才记起内城南城门也是玉南门防司的管辖范围,只是没想到李糜从藏云坊离开会来此,将李糜叫到一边,只是不许他随便胡言乱语,尤其是对隋乂和胡轩,李糜是聪明人,应了刘愈,只是让他第二日要在棋楼等候,说是有要事相谈。
让李糜误会总比被隋乂误会的好,刘愈心说,隋乂是个大嘴巴,倒不是说他容易露事,只是在他妹妹隋妤面前基本不做隐瞒,而隋妤这两日又与徐轩筑如胶似漆,很容易将事情引向自家内宅。
城南教坊这边已经早就准备好,刘愈到时徐荣已经进去小半个时辰,刘愈本想将李遮儿安置在歌舞教坊外,但想了想,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还是直接安置在教坊内与那些男兵为伍。
来这里撑场面的御林军基本是黑天白天两班倒,白天一班负责练习障人耳目,夜晚的这一班便负责守夜,所以即便有些床铺他们也不会休息。将李遮儿安置在此并没有太多尴尬,只是出恭要与一众男兵去同一个茅厕有些不便,刘愈也吩咐了回头找夜壶来不令她白日在院子里露面。
韩升先到,随后何茂那边演完了戏也赶了过来。几个重要人物一出场,连夜便要提审徐荣。
审讯室便是在地下室,地下室和上面的厅房都做了隔音处理,用布和木屑将缝隙塞住。刘愈和韩升本还在上面等消息,何茂等人蒙着面下去审问了一番,动了点刑,徐荣半点都不肯招认。
刘愈也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徐荣还是个硬骨头,但也明白如果仅仅身体遭受点痛苦便承认了与外藩有勾结,不但是他自己小命不保,家族也很可能受牵连。其实现在审问的重点一方面是看到底徐荣的联系人是谁,另一方面还要看徐翰与此事有无牵连。百官之首若有牵连,事关重大。
“用水灌吧。”刘愈道,“用一盆水,将他头按进水中,过会提起来,反复几次,或能有效。最重要的是不至于重刑之下将他拷问死。”
何茂不解道:“这一盆水,果真有效?”
刘愈想说这可是最高的酷刑之一,可谓杀人不见血,人在溺水时水进了肺部会产生巨大的心理恐慌,再呼吸到空气会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如此往复几次,令犯人往复与天堂和地狱之间,精神很容易崩溃。
韩升道:“何统领,一切都按刘小兄的意思办,速去准备水盆。”
何茂又去了差不多小半时辰,带着几分惊喜回来,手上还拿着一份供状道:“招了。”
刘愈和韩升都看向那供状,上面所招的也不尽不实,至少在家族方面徐荣没有招认,但与他联络的人员和接头方法却有详细说明。
“何统领,刘小兄,此时事关重大,我这就要进宫面圣,你们也可暂时回去休息。一切等圣上批示了再做。”
忙碌了半宿,总算将徐荣给搞定。刘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殿前将军府,本以为徐轩筑三更半夜的已经睡下,没想到卧房里还是亮着灯,徐轩筑有些着急地在等候。
“夫君,为何如此晚才归?”进了门,徐轩筑上前服侍他脱衣。
“皇上有些事情交待下来,要为夫去做,御林军的宅所近乎遍布全城,实在跑的太累了。”刘愈伸个懒腰,略微诧异地看着桌上的两个茶杯问道,“夫人,可是有人来过?”
徐轩筑将衣服挂起,笑道:“隋家妹妹今夜陪妾身等了你半个晚上,直到二更天才离去。隋家妹妹不但将我们的地全部租了出去,还说要让妾身一同出钱开办酒楼。”
刘愈本想将王简送的那四百亩地地契也拿出来,但想了想不妥,日后应送还才对,这拜师的愿意拜但收弟子的不愿收。
“夫人,你我每月俸禄都有几百两,加上田地每年的租收,恐怕不用到劳心去经商的地步。”
“不用我们劳心,隋家妹妹说了,只要象征性出些银子,有夫君的那个汤锅做卖点,赚了银子分我们三成,管理上还是由她来负责。能多置财不好吗?”
刘愈心说徐轩筑果然有做地主婆的潜质,不但喜欢以地生财,还喜欢以花巧取财。配合上隋妤这经营好手,想不赚钱都难。想想日后能经常在府内见到隋妤也挺有趣。
“既然如此,一切都依你。年前你在京中也无大事,好好管着这个家。”
第七十章 老爷兵有老爷兵的治法
此日是四月二十五,距离五月初一在大慈恩寺举行的祭祀大典仅仅只有五日间隔。
五日时间刘愈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因为祭祀大典意味着皇帝将会正式封王,现在四个要被封王的皇子已经尘埃落定,如果不能在这五日内令苏彦有匡扶社稷之功劳,他就要守着县公过他的下半辈子。刘愈为将来考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慰妻结束,趁着徐轩筑睡着,刘愈继续在桌前照着烛光翻动那本百官册子。今天徐荣的口供及粗略的名单已经露出端倪,淮王拉拢的主要目标是长安城的卫戍部队,也就是各防司衙门及城外两大军营的主要头目。御林军或因为何茂的墙密,插针进去的难度大,但城中各防司衙门久安松散,各防司或多或少都有人被收买成功,就连李糜的玉南门防司也不能幸免。
淮王收买百官为的是制造舆论,而收买军职人员却是实打实增加掰手腕的力度,刘愈也不在乎到底淮王收买了多少臣子和将军,他所关心的是到底有多少人与三皇子有关。幸好刘愈提前做了准备,看了那份名单即跟脑海中所记忆的形成对比,很多人都是三皇子的部下。有些人是真被收买,有些却只是收了礼没拒绝,但无论怎么说,这些人吃里扒外在为将来寻出路。这就给了刘愈利用的机会。
这其中刘愈特别主意到一个人,名叫冯成递,是内华门防司衙门的正都尉,在百官册中详细注明此人上无高堂,下只有一妹妹,冯成递与三皇子交好,且有野心,曾多次越级奏报被皇帝痛斥,但因为他是三皇子的人皇帝才没有为难。百官册中还说,这冯成递信风水命理,相信卦师所言三十五岁后可功成名就方可娶妻。现如今三十岁还是孑然一人。
冯成递算谋很深,不肯收任何好处不想留下把柄,却说要将妹妹亲自送去给淮王做婢女。这等联络外藩的手段可算高明。
有野心手段高明的人刘愈就要好好利用,不能操之过急去动他,要让他一步一步走向困地,他才会铤而走险,这是冒险家的心态。刘愈特地将其余几个跟三皇子有关的防司衙门都尉看了看,都是平平无奇老奸巨猾之辈,相对要比冯成递沉稳内敛的多,只能先以他们下手。
刘愈的计划只有一个大致的思路,并未定型,一切还要看皇帝的反应,因势利导。
第二日上午,刘愈到了棋楼便听人说起昨夜藏云坊花魁大会发生的事情,说徐荣像疯子一样蓬头垢面地冲出藏云坊,至此无消息。徐翰清晨去便面君,请求皇帝恩许,派官府出力找寻儿子并捉拿几个闹事的胡商,皇帝本来打算派京府少尹隋乂牵头负责,但徐翰非要举荐被人戏称“老光棍”的都御史杨延迁,谁都知道杨延迁是徐翰的人,皇帝随了他,令都察院负责找寻。
徐翰得了圣令有恃无恐,发动全城的衙门帮忙,可莫说儿子,连胡商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气急败坏的徐翰只好将怒火撒到了藏云坊鸨母的身上,据说现在正带着人嚷嚷着要查封藏云坊。
刘愈叹口气,看来当丞相的就是腰杆硬,连官所他都想封。只是有些不明白皇帝走的这步棋到底何意,若真被徐翰这么折腾下去找儿子,找去歌舞教坊也并非没有可能。
就在刘愈想去城南歌舞教坊看看情况,一身军服的李糜来了,说要带他去看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