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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随的五十大寿半点没有张扬,不过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便算是庆祝了。
席间,儿女媳妇儿们自是都拿出了自己准备的寿礼孝敬了沈随。
除了思芙和思芸准备的这一幅仙鹤贺寿图之外,还有新做的手套、鞋袜,有书籍、镇纸……还有沈书玉给父亲写的一幅字。
沈书琪的礼物最是令沈随感怀不已,他在南夏战场上的时候,手中的那柄麒麟弓在杀敌的时候折断了,虽带回了上京,可是却一直摆在书房里头不再去动。
而沈书琪却不知什么时候,将这柄折断的弓箭修补好了,那弓身断裂之处用镶金圈给紧紧箍住,看起来同原先并没有很大不同。
沈随拿过这柄陪伴他征战多年的麒麟弓,一下子老怀感伤,禁不住泪流满面起来。手抚着弓身叹息道:“这柄弓箭当年随着先帝爷走南闯北,打了多少的仗,只是如今虽修好了,却是再没什么用的了。”
“父亲,不管有用没用,这到底是您的东西,上面记载着您这一辈子的功勋,孩儿实在不忍心看着它就被扔在了一旁。就算是留个纪念,也要将它完整地收好。”
沈随拍了拍书琪,他知道,自己家里的三个儿子,长子书瑾为人太过庸弱,没什么大志,实在难堪重负;次子书珏是在姨娘身边长大的,虽品性尚佳,但是欠缺胆魄,要说同他最像的也只有三子书琪了。
若是沈家没有败落,也许他日书琪可以在朝中也有一番作为。可是现在……他真的就要这般埋没了吗?
他看着儿子清亮的双眸,那眼中明明诉说着一种不屈的决心。
不,不会的!他沈随不会认输,他的儿子也一定不会!
古时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日的衰败并非就无出头之日,他郑重地拍了拍书琪的肩膀,他相信,他日要复兴沈家,只有依靠沈书琪!
一家人坐在一起都也算是和乐融融,林氏瞧着书琪和思芸坐在一起,看起来夫妻恩爱和谐,心里头也宽慰许多,便道:“芸儿,你大嫂子如今已有了身孕,你什么时候也给沈家再添个孩儿就好了!”
书玉在旁起哄道:“是啊是啊芸姐姐,我也可盼着呢!你生个孩儿出来我就成日过来扰你,好好享受享受这当姑姑的滋味!”
思芸笑了笑嗔道:“偏你这嘴就是没遮没拦。婆婆,你瞧瞧这丫头,只知道浑说。”
林氏拉着书玉道:“也浑说不了太久了,这阵子我也要为你的婚事上心了,玉儿你也是的,年岁不小了,这性子是该好好收敛几分了。”
“是啊是啊,把她嫁了出去孝敬公婆,持家理事,唔,玉妹妹,责任可是要重大了!”思芸同她开着玩笑,书玉一下子脸都红了。虽说她知道这阵子母亲开始在为她的婚事操心,只是这样的场合突然说了出来,女孩儿家终还是有些害羞的。
“哎呀呀,不同你们说了,芸姐姐你倒好,如今成了我嫂子,倒是只知道来笑话我了。”
一时间席上说说笑笑倒是一片和睦景象。
“将军大寿,怎的也不喊属下们来喝碗寿酒?!”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雷公脸、铜铃眼的人物正提着两坛子的酒朝院中过来。
沈随又惊又喜,颤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这人思芸是见过的,就在上一回在云州回来的时候,他曾自报家门是骁骑尉魏源,那么他是……沈随的旧部下了?
“将军,我们这班兄弟如今日子虽过得不好,可心里却还是时常想着将军您的。那鸟皇帝说将军通敌叛国,就是砍下老子的头那是也信不得的!将军是什么人,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过得都是刀口上要命的日子,奶奶的,为他们萧家打下天下江山,现在却要将您赶绝,咱们这些兄弟心里没一个服气的,你们是不是?!”
“是!”后面几个军营里的士兵也跟着附和起来。
“将军大寿这样的日子,难道咱们过来贺个寿还不行了?我魏源就不信这个邪了,来将军,这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是属下孝敬您的!来,大家伙儿敬将军一杯!”
说着一群人同沈随喝起了酒来。
有人来贺寿,本该是喜事。
可是,沈书琪和唐思芸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跳得厉害。今日魏源带人来贺寿,想必外面那些密探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只要有一句传到了承贤的耳中,那就是死罪一条。
他们浑然不知,在沈府里头尽兴喝酒,却不知道一场弥天大祸已然降下。
第二日,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魏源对皇上有异心,已被收押进监。
消息传到沈家,大家口中虽不说什么,心里却是人人担忧。就是沈老太太也知道,在他们沈家周围早有人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沈随心如死灰,没有想到不过是来贺个寿,他的旧部下竟会落到这样地步。一时间他心灰意冷,心中郁结难舒,终于在五天之后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