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不是了……不过李嬷嬷前头已经在薛钰面前扯下谎了,她如今也不得不圆,否则倒像是串通好了糊弄他似得,再者领下这个功劳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她看那汤炖的挺好的,酒应该也不会是俗品,她正苦于不知该如何讨好他,眼下既有个现成的,她不要白不要。
只是若说都是她一手操办的,未免太假,薛钰也应当知道,她自小娇生惯养,不会这些,刚好之前她也提过一句,是李嬷嬷帮衬的,此时便又续了前边儿的话术:“主意是我的,只不过置办这些,是央求李嬷嬷帮衬的……”
她说着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薛钰一眼,笑容讨好:“虽有他人帮衬,但我的心意却不假……”
“你的心意,你的什么心意?”薛钰掀起眼皮,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看穿,唇角缓缓勾起,似笑非笑:“勾引人的心意?”
赵嘉宁肩膀瑟缩了一下,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我……我没有……”
“没有?不是刚说都是你的主意?”
薛钰轻笑一声,撩起衣摆,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姿态睥睨又矜贵。
被他这样注视着,赵嘉宁更显局促不安,视线一触及到他的,便仿佛能够灼人似得,她立刻低下了头,无措地绞弄着手指。
他却微微俯身,离得更近了,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压了过来,她顿时有些喘不过气。
“赵嘉宁……”薛钰的声音冷寒,气息却灼人似得烫,轻拂在她的颈面上,立刻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慢条斯理地挑开她一侧肩颈上的衣料,轻薄的纱衣顺势滑落,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在灯光下泛着暖玉一般的光泽:“你穿的这是什么,嗯?昔日京城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女,如今跟青楼妓子又有何区别?”
尊贵矜傲的薛世子,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嗓音如玉石相击,极是清冽动听,可说出来的话,却极尽嘲讽羞辱,毫不留情地践踏她的自尊:“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怕是比青楼妓子还不如吧?”
赵嘉宁面上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嘴唇微微发颤,如坠冰窖。
——即便是早就对薛钰死心,可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她的心脏还是一阵阵地抽痛。
薛钰此人,真是最知道该怎么伤她,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那些羞辱讥讽的话,由他说出来,就像一柄柄利刃刺穿她的身体,搅弄得她五脏六腑抽搐般得疼。
她攥紧了手,死死咬住唇瓣,扬起下巴,逼迫自己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顶撞不顶撞了,她只是想为自己辩驳,她并没有他说得那样不堪,以此来维护自己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自尊:“我没有……是老夫人……是老夫人和李嬷嬷让我穿成这样的……”
“哦?又改口了?怎么宁大小姐是任人摆弄的玩偶么,她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赵嘉宁苦笑道:“我难道还选择的余地么,不听他们的话,我就是无用之人,侯府又怎么会养闲人。”
薛钰抬了下眼:“你想留下来?”
“嗯。”
“为什么?”
赵嘉宁愣了一下,理所当然道:“你还没带我去看我哥哥呢,你说过,我要是乖乖听话,哄你开心了,你会帮我的。”
薛钰便笑了,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疏风朗月,云翳俱散:“赵嘉宁,你怎么这么蠢,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你想留下来是为了伺候我,这样才能讨我欢心。”
赵嘉宁将心里的屈辱按下,讷讷道:“知道了。”
薛钰瞥了她一眼,冷笑道:“知道了就滚吧,没用的东西,敢做不敢认,先前不是说是你的主意么?这会儿倒又不敢认了。我说宁大小姐,说谎也得串好词,似这般前后不搭的,没得惹人发笑。要不怎么说你宁大小姐是出了名的绣花枕头呢,锦绣皮囊包了一团稻草——真是又蠢又无用。”
赵嘉宁这时气性也上来了,索性不管不顾,梗着脖子跟他叫嚣:“我有什么不敢当的,只是我没做的事,我不认罢了。我虽不算聪明,但世子说我草包,我也是不认的,横竖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我也管不了,只是什么出了名的绣花枕头,我可从未听说,左不过是你污蔑罢了。”
她一口气说完倒也痛快,想到薛钰让她滚,她便连忙转过了身——总算劳他开这个口了,她这时不走难道还要在这听他羞辱吗?
饶是她在他面前强撑着不让自己落下泪、应证他说的那句“没用的东西”,但一背过身,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有屈辱、有委屈,有对薛钰的怨恨却偏偏毫无还击之力的不甘无力。
她想,总有一天,她要让薛钰跪在她面前,向她认错,跟她道歉。
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遥不可及,非但遥不可及,简直是毫无希望,这么一想,倒更难过了,眼泪跟不要钱一样淌了满脸,她抬手去拭,一边继续往前走。
将将要出门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冷岑岑的“站住”,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
赵嘉宁身子一凛,脊背绷得笔直,抽噎着道:“……还有什么吩咐?”
薛钰便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叫我什么?”
赵嘉宁胸腔起伏,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了,待在薛钰身边的每一刻都让她觉得屈辱和煎熬,她知道这就是薛钰想要看到的,可她没有办法,在没有达到目的前她只能隐忍不发:“……主子。”
薛钰“嗯”了一声,低头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漫不经心地道:“我让你走了么?”
赵嘉宁实在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回他道:“您刚才明明叫我滚了。”
“是啊,那你滚了么,嗯?”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好了,过来,来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