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秋馥,纪秋馥!
怎么能是她,怎么偏偏是她?!
她蹲在地上,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没能起身。像是一直以来的信念彻底崩塌,她眼前闪过一片白花花的光点,好半天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会儿,她脱力般慢慢坐下,手机屏碎得如同蜘蛛网,屏幕居然还能亮起来。她盯着手机怔怔地看着,而后翻出通讯薄,拨了个号码出去。
这一次电话很快被接起,对面的声音显得有点意外,不过依然彬彬有礼:“小姐?许久没有联系,听到您的声音非常高兴。”
“康尼。”她抱着膝坐在地板上,眼神空茫一片,声音轻弱地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康尼稍作迟疑,刚说了一半,又被纪千羽打断。
“h市。”她平静地说,声音如同一潭死水。
康尼怔了一下,这一次没有否认。
果然是这样。纪千羽将头埋进膝弯,问完这一句后,接下来也终归无话可说。她静静地挂断了电话,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站起身走出画室,在冬月凛冽的风里,终于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她现在有多冷就有多清醒。
趁着一切还没有来到最糟糕的境地……纪千羽匆匆锁上画室,走出校门,拦了辆出租车,拉开门坐了进去。
“去h市。”
“小姑娘,出租车跑外省可是很……”司机听到她这句话,意外地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纪千羽眼都不眨,木然地甩出去几张大票,司机见状也就闭了嘴,默默地按照她的说法,将计价器按下,无声地开了出去。
这座城市到h市并不太远,出租车也就是三个小时左右的车程。纪千羽一路沉默地看着窗外,司机悄无声息地开着车,快要进入h市地界时,纪千羽翻出手机,再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你在哪儿?”她开门见山地问,纪秋馥在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却没有直接回答。
“你的消息来得真准,可惜迟了一小会儿。”她幽幽地说,声音里终于卸下了那抹可以撩拨的笑意,带着彻骨的凉意。
“我开始联系的时候,发现已经联系不上我儿子了,也许是失踪,也许是绑架,也许是撕票。现在人还在找,不过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
“做这件事的人,我有他的号码,你记一下,然后自己追踪定位。以你的手段,应该没有问题。”纪千羽带着同样的凉意平静地说,报了康尼的号码给她。而后侧过头,车窗玻璃映出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见了我大概就会知道了……约个地点,见一面吧。”
“纪秋馥。”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想见你很久了。”
纪秋馥顿了一下,报了个咖啡馆的地址给她。纪千羽依言告知司机位置,放下已经挂断的电话,怔怔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她比想象中的平静太多。
既不欣喜,也不难过,更像是终于要完成一个年岁已久的执念之前,带着一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怅然。
十五年光阴转瞬而至,过了今夜,大抵再也不剩下什么。
纪秋馥报的地址在h市的市中心,从市郊开到这里时有点堵车,终于到达时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纪秋馥付完车费开门下车,站在咖啡厅门外却不着急进去,站在门外仰头看了一会儿招牌。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开关门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索,纪千羽回过头去,看见几辆车一起停在咖啡厅门口。
最前面的路虎上面下来了个背着书包的少年,个子不高,脸上还带着点稚气未脱,背着书包的姿势很乖,老老实实地双肩扣着,看着眉清目秀,不过被脸上的一点畏缩拘谨之气减了不少分,总得来说是个很普通的男孩子,纪千羽盯着他,却没有移开视线。
她从这个少年的脸上看到了一点熟悉的影子,是自己对着镜子时的眉梢眼尾,也是记忆里最后一眼的缥缈模样。
少年刚下了车,看见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人在橱窗外面站着,下意识带着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咖啡厅里有人匆匆走了出来,快步来到他面前细细地检查,嘴里还在不住念叨:“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他们把你怎么样了?可担心死我了……”
“妈,我没事。”见到熟悉的家人,少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神色间也不再那么拘谨,乖乖地站着,让他妈妈前前后后将他打量个遍,一边还在乖巧地安慰她:“没受什么伤,绑架我的那些人还开着车在路上呢,就被妈妈的人截下了,估计他们也完全没想到,领头的那个还叹了好几口气……妈,你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