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毫无动静。纪斯云袖一翻,足尖轻点,浑如一只张开翅膀的白鹤从原地飞起,轻飘飘地冲黑门坠去。
突然,两道漆黑的矮小影子从门里窜出,以锐不可当之势朝纪斯袭来。后者勾唇,云袖柔和地一卷将两道影子囚在袖中,随即足尖顶开了黑门,落在了染血的台阶之上。
衣服碎片、指甲残骸,干涸的血迹沿着台阶蜿蜒到深处。壁面残留着指甲的抓痕,凝聚其上的怨气和恐惧被无限放大,光是透过磁场的痕迹,就让纪斯“看”到了施工队的人被拖拽下去的惨相……
分而食之,尸骨无存。
纪斯面不改色地往下走,这沉淀着数千年历史的阴墓,每一块石砖都有说不尽的怨和恨。底下阴风嘶鸣,有女人的哭声凄厉好似隔着时空传来……
【求您了……求求您了……】
【不要带走他们!】
云袖中的小东西剧烈挣扎起来,纪斯一抖袖子,它们立刻安分下去。恰在此刻,两道脚步声自外响起,司诺城和祁辛黎匆匆而来。
许是杀的僵尸太多,他们沾了一身的尸臭味。
“纪……”
纪斯竖起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在阴墓中,不要喊对方的名字,也不要说出自己的全名。”
两人立刻噤声。
“名字是最短的咒,要是被鬼物知道了,它会缠着你不放。”纪斯往黑暗深处走,白袍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大墓分阴阳,阳墓为君王、将帅与文臣所造,阴墓为镇压妖邪、封禁魔物、诛灭恶人所造。”
“要是在阳墓中说出名字,被缠上了还能与墓主打个商量,或完成墓主的心愿,或为墓主烧纸供奉即可解脱。可要是在阴墓中说出名字,不仅跟墓主打不了商量,甚至还要搭上你的性命。”
纪斯身上的光点亮了漆黑的空间,两人放眼望去,就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白骨。它们姿态各异地倒在四周,身上的东西早已腐化,只剩零星的箭头散落在白骨周边。
“他们是打造阴墓的匠人。”纪斯说道,“阴墓一经成型,就是夺天造化的东西。掌权者为了不泄露秘密,会让同在墓中殉葬的将士杀死他们。”
“殉葬的……将士?”祁辛黎喃喃道,“让将士殉葬?”
“确实是大手笔。”纪斯轻笑,眸色转冷,“不仅是将士,还陪葬了自己的亲子,只可惜为他人做了嫁衣。”
亲、亲子?
纪斯领着他们朝深处的地宫走去。一路上,他们看见了无数石砌的祭台。最外层的祭台放着百八十个奴隶,第二层祭台放着同样数量的奴仆,第三层祭台是手足被砍断的骸骨,第四层是兵,第五层是将,第六层是——
纪斯云袖一抖,抖出了两只成人半臂高的小僵尸。
它们一身青鳞泛着玉石的质感,肌骨饱满如生者,眼眸猩红似牛血。正以孕育在母体中的姿势相互拥抱蜷缩,安静地“睡”了过去,全然是婴儿的模样。
纪斯低声道:“第六层‘人牲’是……双生王嗣。”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只剩祁辛黎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怔怔出神地注视着两个婴儿,第一次感受到了千百年前的奴隶制王朝有多么残忍恐怖!
虎毒尚且不食子,身而为人居然让自己的子嗣殉葬,这特么是什么鬼的逻辑!有没有毛病!
“双生子……”司诺城沉吟片刻,道,“一个王位不需要两张同样的脸,所以双生子在古代王室被视为不祥。一旦出生,必须杀死一个,否则就送离王城。”
祁辛黎沉默了。
闻言,纪斯微微颔首,他将手轻轻放在小僵尸身上,叹道:“这个大墓已经三千多岁了。”
大祭司闭上眼,沉浸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放开感知去察觉每一缕死气的怨恨。
片刻后,他轻声诉说道:“三千年前,南方封地的王侯偶遇了一名方士。”
“方士百二十岁,鹤发童颜,能观天象、断生死、肉白骨,被王侯引为座上宾,信之任之。又十年,王侯身染重病、命不久矣,可他放不下自己的荣华富贵,一定要活命。于是,他招来方士,命令对方用尽手段救活他,否则他一死,方士也得殉葬。”
“方士闻言涕泗纵横,他告诉王侯,自己非常感念王侯的看重与厚待,如今正是偿还恩情的时候。他愿意殒身而葬,以命换取王侯的阳寿,保王侯万世富贵。”
“王侯闻言,直言方士要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