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矢亮执棋在手,久久不知该落入何处,棋路的思绪在念起她时就全盘崩溃。他将指尖的白子归于手心,狠狠攥住。不同于大晦日那晚游刃有余的打赌,这次无论是赌局还是筹码都是步险棋。
塔矢亮对围棋以外的事如此专注,这是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以至于明子在房间外叫他都没注意到。
“小亮,阳光正好,晒被子吧。对了,能顺便把花子房间的被子也拿出来晒晒吗?”明子说完就拎着洗好的衣服到院子里晾晒。
塔矢亮愣坐在原地,久久才反应过来明子的话。他舍下棋局给明子帮忙,将自己屋的被子拿到院子里架好后,就不得不来到花子房间的门前。
他站在外面斟酌了片刻,还是敲敲房门,说声“打扰了”才拉开纸门。
自夏日祭那晚后,他就没有再得到允许踏入她的房间,两人无形中距离拉得更远。这八叠席的房间内满是她的气息,他光是缓步走进就已经无比悸动。
塔矢亮缓缓拉开壁橱,如同对待她一般小心翼翼。他将被褥抱起拉出,白净的脸愈发泛红,被子上是更为明显的她的体香。
随着被褥拽出,跟着掉下了几本相册,他不得不先放下被子去把相册放回原处。
塔矢亮拉上壁橱,抬起另一边手蹭蹭发烫的脸颊,叹气的同时摆了摆脑袋,过长的头发能够挡住些他的窘态。
他转身准备抱起被褥时,注意到了小桌上的相框。他还记得相框是他选购的,而且里面放的应该是新年时由他所拍的照片才对,如今却更换成夏日祭那晚所拍摄的,在炒面摊内下棋的他。
塔矢亮注视片刻便收回视线,背着手挡住自己的脸,赧然地蹲下埋进了面前的被子。熟悉的体香包裹着他的嗅觉,安静的八叠席空间中只能听到自己入鼓般的心跳声。
少年人的恋慕在悄无声息中澎湃,好似温水浸透他的肌肤涌入心中,直至蔓延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待塔矢亮回到房间,就已经没有下棋的心思。仿佛这件事再没有一个合适的定论,他就得一直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
他将棋子收回棋盒里,心想着去做些家务或许就不会总念着这些事。来到客厅他正欲找些事做,家里的座机就忽然响起。
“你好,这里是塔矢家。”塔矢亮接起后习以为常地用彬彬有礼的语气说道。
电话另一边并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一整嘈杂的声响,混着男人的喘气声。
正当他以为是恶作剧时,对面响起了北野的声音。
「塔矢亮,花子出事了。」
电话里的北野在描述状况,还说了医院的地址。塔矢亮静静地听着,握着话筒的手渐渐收紧,心烦意乱得只闻夏日的蝉鸣。
医院里。
花子坐在病床上,左腿打上石膏,她惭愧地看着一路赶来的塔矢亮,解释道:“抱歉啊,北野可能没跟你说清楚,我只是从树上摔下来了而已,所以不用那么着急的啦。”
站在病床旁的北野沉重地捂着嘴,他身旁的北野静冷漠地瞥了眼自家爱搞事的哥哥,想也知道他现在正在偷笑。
塔矢亮缓过气还是很着急地上前拉住花子的手,“真的没事吗?”
他掌心的炽热让她一时开不了口,磕巴了会儿一旁看不下去的北野静就替她回答:“花子姐摔下来时昏迷了段时间,可把我跟哥哥吓坏了。到医院检查,除了些擦伤就是左小腿骨裂,修养几个月就能好了。”
塔矢亮听完后确实是放心了不少,但还是望向花子确认,只见她惨兮兮地拧眉,“我也没想到那块青苔会那么滑啊,相机都摔坏了。”
塔矢亮眉头皱紧,两手掐住她的双颊,让她不能回话,眼神低沉严肃地质问:“你就说这个?干嘛特地跑到乡下爬树,你是国小生吗?”
“唔唔唔…晃手……”
“你知道我有担心吗,脑子里全是你的事,生怕你有事。”
花子看着面前的塔矢亮从咄咄逼人的严肃渐渐转化为难以忍耐的委屈,竟一点话都说不出。所有早早想好用来缓和气氛的玩笑,被她全数咽回肚里。
这时从医生那了解完情况的塔矢明子走了进来,冷静地询问:“花子,这事你跟惠子说了吗?”
见状花子连忙拿开塔矢亮的手,偏过身去看被他挡住的明子,“还没有,但可以不告诉妈妈吗,我不想她太着急。”
明子笑着摇头,“这样可就不乖了,惠子事后才知道会很难过的。”
明子再次走出,不用想也知道是去给花子妈妈打电话了。北野两兄妹面面相觑,也识相地离开病房。
病房里一时间就只剩塔矢亮跟花子两人,花子腿伤着是想跑都跑不了,她着急寻找着话题。
“那个阿亮,跟你说哦。虽然相机坏了,但里面的胶片竟然没事,所以我爬树拍到的天空还在里面,当时就想着一定要给你看看。”
塔矢亮默不作声,完全没有理会她的话茬。他坐到床沿,向前倾倒,靠在了她的肩上,鼻尖依赖地轻蹭她的颈项。
花子心里一紧,绯红悄然爬上脸颊,“别别别,有汗味还有药味。”
“不介意,就让我靠靠吧。”
她放在两侧的手因紧张而收放,低眼看着他柔顺的黑发,偏瘦的肩放松地靠在她身上。她的心,因颈项间他的一呼一吸而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