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过午,日头儿渐渐偏去西边儿了。xzhaishu
碧竹居中悄然无声,秋风拂动竹林,发出沙沙之音。
东厢房内,静谧宁和。
犹如烟霭似的红纱帐幔也停止了轻盈飘扬,安安静静的垂落着。
床上,绣着鸳鸯的锦褥新铺,格外松软,又散着芬芳香气,让人不愿起来,特别是在疲乏劳累时候。
躺着休息许久,像是度过了几生几世那么漫长的时光,回忆似流光倒影反复浮现脑海,也不知过了几多遍。凤姐终于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着坐起,白皙俏容上笼罩寒色,凤眸微红,眼角犹存泪痕。
一手象征性的捂着胸口,一手从床头床脚捡起丢的到处都是的亵衣裙衫,一件件悄无声息穿上,凤姐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似乎身上多了件铠甲的保护。
她抬起双手伸到红痕处处的脖颈之后,将散乱长发随意的收拢扎起。
粗略收拾一番,凤姐恢复了荣府贵妇的高雅,扭过头,冷眼去瞧那人。
对方安稳如故的躺着,年轻俊美的面容上全是满足笑意,更有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凤姐原以为自己会恨他,却发现根本恨不起来,只是心头恼意挥之不去——说好的很尊重姐姐,你就是这样“很尊重”的吗!
上次的意外太过突然,她也心慌意乱,不曾细细想过。这一次忽然发现,自己竟没来由的喜欢且享受这等经历,这让她感到茫然无措,迟疑不决。
“不忙着起来,多休息一会儿罢,肯定累坏了。”柳湘莲忽然开口,说着极为温柔体贴的话。
莫名的,凤姐感到心中生起熊熊怒火,似乎将要自己吞噬掉。
她凤眸大睁,柳眉倒竖,开口便是:“天打雷劈、五鬼分尸、没良心的下流种子!!”
凤姐骤然爆发,疯了一般扑了上来,肆意拍打着,咒骂着,全然不管春光已流露太多。
细细听去,却能发觉这话透露出浓浓的幽怨和撒娇意味。
倾泻过后的柳湘莲感到一种新奇的畅然,心甘情愿作受气包,忍受佳人捶打。不但丝毫不着恼,反而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轻轻将之揽住。
凤姐初时像个贞洁烈妇,极力挣扎抗拒,然而最终化为无奈顺从,被紧紧拥入怀中。
一时风平浪静。
片刻安宁之后。
“你今后如何待我?”凤姐轻声开口,语音罕见的娇柔温顺。
螓首枕着柳湘莲的粗壮臂膀,紧贴着他的坚硬胸膛。
即便此等亲密无间、本该柔情蜜意的时刻,她关心的仍是自己有何利益。至于这件事儿,先前还有些介意,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
“你想我如何待你?”柳湘莲低头吻着佳人秀发,香气醉人,一时沉迷。
“不能输给秦可卿那蹄子!她有的我都要有!”凤姐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可真敢想。”柳湘莲发出一声悠然长叹,没作任何应承。
他不介意说几句好听的情话以作安慰,却也作不出这等不合情理的虚假承诺。
今日又行此举,于他而言,实属无奈。
凤姐的为人品性他再清楚不过——贾瑞因一句调戏之语惹来杀身之祸;张华明明帮她办事,却遭灭口之灾;尤二姐被她折磨的生不如死,成形男胎也被打掉,吞金而死;金哥儿夫妻殉情,只因她收了三千两银子;虐打丫头,拔下簪子往嘴上乱戳,威胁“烧了红烙铁来烙嘴”;清虚观打醮,被小道士无意冲撞,她便狠狠将之掌掴……
一桩桩一件件,血债累累,人命条条,凤姐之恶,便是贾家男人都得自叹弗如。
凤姐是那么的顽固霸道,“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根本容不得旁人违逆。
闺房之中完全没有商谈余地。这可是男尊女卑的世道!
故此,柳湘莲对凤姐深怀忧惧。
今日也如他所料,凤姐张口便索要一万两,足见其贪婪和胆大。
他可以拿的出这笔钱,可是之后呢?倘若她以为握住了自己的致命把柄,今日敢要一万,明日就敢要十万,定会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如饕餮之胃,绝难满足。
打动秦可卿只需一番倾心吐胆的深情告白足矣。可要打动凤姐,言语绝对无效——要么用真金白银砸晕她,要么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彻底将之收服!金银只是一时之策,会越发刺激她的贪欲。想要长治久安,唯有令其甘心顺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