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跃接了电话后,不慌不忙地在实验室做完该做的工作,甚至他连地面都扫了一遍,惊得学姐还以为他发烧了。
就这么浪费了好几个小时,俞跃见实在没什么事可做了,才洗洗手,慢吞吞地出了学校。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就停在马路对面,见到俞跃来了,副驾驶座的窗户降下来,露出了秘书那张布满沟渠的脸。
打完电话后,秘书和司机足足在这里等了好几个小时,等到太阳都下山了,才见到俞跃慢悠悠走出校门,秘书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秘书说:“大少爷,您可真让我们好等啊。”
俞跃眉毛一挑:“怪我吗?谁让你们偏要开这么一辆显眼的车,我一个清清白白的男大学生,要是让同学看到我出了校门就坐上豪车,我的名誉要往哪里放?当然要等天黑了,我才能出来啊。”
“……”秘书无言以对,只能闭嘴下车,亲自为俞跃开车门。
俞跃矮身坐入后排。
这辆豪车是今年新款,售价近千万,就这样还要提前一年全款订车。真皮座椅全部由匠人手工打造,每个月都要送去护理,才能让它的皮面保持柔滑,一坐上去,仿佛陷入了柔软的云朵之中。
秘书非常狗腿:“大少爷,虞总知道您喜欢车,这辆车是专门为您订的,以后就是您的专属座驾了。”
俞跃拍了拍座椅,问:“这车多少钱?”
秘书说了一个数。
俞跃嗤笑一声:“原来我这么好打发?这种千万以下的车我不稀罕坐。”
秘书被他的语气惊到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暗自心想:虽然大少爷离开虞家这么多年,但他出身高、眼界高,区区一辆车的小恩小惠,怎么可能打动他?一千万的车在别人眼里,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但对于大少爷来说,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罢了。虞总妄图用一辆车就修复父子关系,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秘书脑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他哪里知道,俞跃从三年前开始,外出就要乘坐单价千万以上的八轮驱车了,车子又宽又稳还有专用车道,坐一次还送80g蚂蚁能量,哪是这种四轮车可以比的?
豪华轿车汇进晚高峰的车流,在浓浓夜色中平稳行驶着。俞跃迷迷糊糊睡去,等再醒时,车子已经驶进了西郊的别墅区。
西郊别墅区是整个首都最富盛名的富人区,很多政商名流都住在这里。近些年发迹的富豪与明星,都以能在这里买得起一套别墅为荣。
虞家在这里扎根多年,虽然近些年生意难做,资产连年缩水,但这个庞然大物的根基还在。远远望去,虞家大宅好似蛰伏在夜色中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俞跃心底充满了对这里的反感,脸上的表情逐渐肃穆起来。
车子驶进园区大门,又行驶了好一阵子,才停在别墅门口。
门童恭敬地为他开门,请他下车,俞跃不卑不亢地点点头,迈步踏入了别墅大门。
这里毕竟是他从小成长的地方,虽然几年没回来了,但一草一木还是那样熟悉,他回到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局促感。
管家带着佣人在大门口排成两列,恭敬地向他鞠躬问好。俞跃最不喜欢这种做派,又不是民国时期的大老爷,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么封建残余的东西?纯属有病。
管家接过俞跃的外套,态度妥帖地告诉他晚饭已经准备妥当,其中有一道法式盐h鲈鱼佐豆蔻香叶,是他的最爱。至于他的房间也收拾好了,用了他最爱的那款西柚海盐味的香薰,会陪伴他安然入睡。
一切仿佛回到了十八岁之前,那时俞跃还是备受宠爱的虞家少爷,他的口味、他的喜好要被所有人牢记在心里。
可问题在于,现在的俞跃早已不是十八岁了。
难道他们以为只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时间就能倒流回去吗?
俞跃打断管家的话,冷冷道:“别浪费时间了,我回来不是为了吃饭,也不是为了住宿的。我要想找吃饭住宿的地方,街边99块钱一晚的快捷酒店都比这里舒服。”他开门见山,问:“虞总呢?”
他嫌弃叫爸脏了自己的嘴,干脆叫他“虞总”,把关系撇的明明白白。
管家一噎,过了几秒才回答:“……虞总在他的书房。”
俞跃又问:“那我母亲呢?”
管家回答:“夫人正在海岛度假,她听说您回来了,非常高兴,刚刚打过电话,问您要不要去海岛找她。”
“……她开心就好,我就不去了。”
俞跃当初和父亲决裂时,曾经问过母亲要不要和他一起离开虞家。现在不是旧社会,AO离婚算不得什么大事,就算omega被永久标记过,俞跃也会努力攒钱为她做清除标记的手术。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母亲只会哭哭啼啼,反复说自己的命好苦、自己的人生怎么如此坎坷不幸、丈夫居然要把私生子接回家里……她说这些话时,根本没意识到她用来擦眼泪的手帕,一条就比很多人的月工资要高。
她是菟丝花,可俞跃却宁愿做随风飘逝的絮果,远离已经被虫蛀空的大树,重新在阳光下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