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这里不算是什么严重的病,”宋辞音口吻轻松,“肺结核而已,坚持吃药就能治好。只是在过去是不治之症罢了。”
谢诣年少曾读《灵枢》,书中描述肺痨的症状,他至今仍记得——“咳,脱形;身热,脉小以疾”。
身处边疆那几年,他也在军中亲眼见过身患肺痨的病人。
病症轻微时是咳嗽,疲乏无力,日渐消瘦,食欲不振。病程后期,便是身形消瘦,咯血,胸痛,呼吸困难……
极少数人会自发痊愈,而绝大多数患者,会在经历一段痛苦的折磨后,离开人世。
谢诣心脏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他的指尖,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唇瓣紧抿。
“汪嗷!”
乌云感觉敏锐,当即发出声响,爪子拍打谢诣的手,试图吸引主人的注意力。
宋辞音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下握住他的手腕,“谢诣……”
谢诣整个人仿佛陷入某种痛苦的情绪里,双目通红。
宋辞音终于明了,原来谢诣一直难以释怀的是,她的死亡。
抿了下唇,她上前半步,拥住谢诣,仰头看着他,低声细语:“别担心,我现在很好……”
手微微下滑,扣住谢诣手掌,牵引着抬起,按在颈侧,宋辞音轻声问:“感觉到了吗?我有脉搏。”
缓缓上移,放在鼻尖,“我有呼吸。”
再往上,她稍稍歪了下头,侧脸紧贴在谢诣掌心,停顿了片刻,轻蹙眉心,“你的手好热,再捂一会儿我可能要出汗了。”
谢诣指尖微微蜷起,往后回缩。宋辞音强硬按住,不许他退。
“谢诣,你好好看看我。我们都活着,并且,会一直好好活着。”
谢诣眸光震颤,身体却逐渐放松,喉结上下滚动,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松开手,后退了些许。
怀里骤然一空,谢诣的心也随之空洞,却听见眼前人慢悠悠道:
“如此孟浪,实在有失礼数。这位公子,我会对你负责的。”
谢诣怔在原处,如同木偶般僵硬,迟迟没有回应。
宋辞音眉梢一挑,“不愿意?”
“愿意。”
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月色尽数融化在她眼眸,“答得好慢。”
谢诣深深望进她的眼底,嗓音低沉沙哑,宛如叹息,“欣喜太过,忘乎所以。”
宋辞音轻哼一声,姑且满意了他的答案。
白日热烈随晚风消散,夏夜多了几分静谧与缱绻。
安静了许久的乌云不甘心地动了动,喉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宋辞音低头,对上它清澈的褐色瞳孔,沉寂了许久的羞耻心忽地就复苏了。她躬身摸摸乌云,“还没带它散完步吧?”
谢诣在她旁边蹲下,“不想带它散了。”
眼睫动了动,宋辞音偏过头,红透了的耳朵暴露无遗。
“不行。怎能让它失望?”
“好。”谢诣轻轻碰了下她的耳垂,一触即分,“回去吧。我带它散步。”
“嗯。”宋辞音点点头。
谢诣目送她的身影走入门内,仍旧留在原地。
他在心中默数,一、二……
还未到三,那道身影再次出现。
宋辞音几步轻跃到谢诣眼前,“忘记说了。”她笑意盈盈,蓬松柔软的发顶带着清浅香气。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