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为什么夫子说‘儿女情长为大丈夫不耻也,男儿应当心怀天下,胸怀家国,不应拘泥于小情小爱’?”
“心,有时很大,有时很小。在遇到你娘亲前我曾经也雄心壮志,立志报效国家,遇到你娘亲后,只装得下一个她。”
“哦……是你的心变小了,还是娘太大?”
父亲微笑,“如果你遇到一个人,顷刻间装满了你的心,不管你的心原来是大是小,那就是‘动心’,明白了么?”
我似懂非懂,“可是我怎么可能遇上娘亲这样的女子呢?要怎么分辨她是不是好女子呢?”
“天下女子普遍心小得多,只装得下一个男子,就是她们的夫君。女子总被教导觅一任郎君,做一位贤妻,相夫教子,尽贞守节。好与不好非你我能够定义,人有何种境遇,造就何种的人。她若遭人冷落,凭何不能生妒,她若遭人负弃,凭何不能生疑?”
“不论女子如何,你的所作所为都要正直,洁身自好。再好的人家的姑娘,若已心有所属,就要坚若磐石,绝不动摇,否则糟蹋人家清白,毁人一生幸福,好女子也变得不好。”
若有所思,思什么我还没想通。
“最后一个问题,郎中先生为什么那么难过,他的妻子过世已久,他的痛苦却延续到今日。若如爱情是导致人不幸与痛苦的源泉,又为何要追逐它,吟诵它的伟大?你教给我,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不就是‘情爱易殇,非善之物’这个道理吗?”
父亲眼中笑意渐深,若笑若叹。他转头看向院子里在给花草浇水的母亲,神思俱往。
“也许你到年纪,去尘世中,寻找所有困惑的答案。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你会带着你的答案回来,像今天这样跟我坐在窗下,再谈起这番话,相信你会有不一样的见解。”
那天我又学到了另外一句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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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到别人家做客我向来不会排斥,但我很不愿意到季府去,真的,很不愿意。
宁愿锁在家中一整天,也不愿意拜访季府,就算山珍海味款待,也别想让我出门。季家公子,肥头大耳的小霸王,实在是我的心头大恶。
俗话说官大一阶压死人,季大人比我父亲官大不止一阶。这间接导致,他儿子对我冷嘲热讽,挖苦奚落,欺负辱没时,不能回嘴不能还手。他还有一堆婆子奶娘护着他,犹如一群斗胜的公鸡,围着它们的鸡冠王。
他颐指气使,从我头评价到脚,“脸,真丑,衣服,真脏,脚,真难看。”接着喊上他的小伙伴一起欺负我,或拿弹弓打,或拿箭头戳,恶毒刻薄的语言不断进行外貌羞辱。
我攥紧拳头,告诉自己不能哭,哭了就是输了。哭了就让他达到目的。
他见我咬着牙梗着脖子坚决不低头,变本加厉欺负更厉害。
若跟大人告状,训斥的定是我。离开季府后,我爹跟我道歉,季伯伯的官比我大,有一笔赈粮款要通过他拨下来,知道吗?我吼:那关我什么事!他说,你小的时候他见你一面,欢喜得很,就要配给他儿子做娃娃亲,咱再让他见一见。
行,我不生气了,我都长残了,之前的事当然做不得数。
大人的事就是这样,复杂,难懂,我就宽宏大量原谅他好了。
我发现我爹是一个擅长很巧妙地说话不算数的人,他可以头天答应给县衙分赃,隔天就被家贼盗窃搞忘收好赃款。
之后不管再怎么受欺负,再怎么被羞辱,为了不让父亲为难,我都没有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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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季府大宴宾客,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受邀前去。大人在酒席上相互巴结,阿谀奉承,小孩在旁边追逐玩闹,好不热闹。更小的孩子是这样,我们这样不大不小,处在懂事与非懂事的尴尬阶段间,学着大人模样,跪地而坐,以茶代酒,敬茶以谈。
“我父亲前天去宫中面见圣上,”赵家公子吹嘘道,“圣上说他救灾有功,赏赐一把东虚昆仑尚方宝剑。那剑反射银光,削铁如泥,现在就在墙上挂着,爹说我弱冠之年就送给我。”
“那有什么呀,”燕家二郎擦擦鼻涕,“我爹去岁出使关外,去了一趟西域,给我带回来好多新奇物什,其中一把紫月砂壶,口如针尖,底如盆口,盛进去的水永远装不满!”
“嗐,你们都算什么,”龙将军的儿子道,“我爹打了胜仗,从敌人那儿缴获装满金沙的流金河带,龙颜大悦,在皇宫设宴摆了三天三夜,随便吃随便玩,御赐天冥九龙锁,父亲随手给了我,说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儿……”
“啧啧,还是将军厉害……”
“那是,龙将军的名号谁不知道啊,战功赫赫,护国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