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一黑一白,着装都有些莫名的阴森诡异,背披罩住全身,仿佛会从披风底下拿出丧棒、锁链和招魂铃来似的,面目还很肃穆,不苟言笑,寒气绕周。
无论何时礼节不能丢,见了鬼差也如此。作揖后道:“千里迢迢,远道而来,覃某不知何事得两位大人传唤?”
两人抱拳行礼:“我家主上有请。”
主上?我大概猜到了。
传闻尹辗有一支暗使团,是杀手亦是死士,死在他们刀下的人不计其数,不乏有名有望,为官在位者,令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
我不觉得害怕,只觉得他们很不讲礼貌。
“既然来请,不自报家门不太合适吧?”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俩喝不喝我可不管。
他俩对视一眼,再次低头行礼:“尹辗尹大人请翡玉公子到府上一叙。”
这才抬眸看他们:“他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有个腰酸背痛找我捏一捏?”
“听覃公子的口气,”黑衣服的笑道:“似乎是不得志,以公子的聪明才智,只为医者,做着帮人捏肩捶腿的活儿,招之则来挥之即去,未免太屈才了。”
我盯着他,半晌后移开眼睛:“我不去。”
要是别的人,我可能就站起来,既然大人都劳烦下人来请了我就勉为其难走一趟吧。
可是这个不一样。
他是尹辗。
黑衣服的按耐不住,白衣服的始终沉静如水,嘴边勾起一抹笑:“我们还没有请不到的人,公子千万别叫咱不好交差。”
“这有什么不好交差的,你们就说我以性命威胁你们,是我使你们难办了。我想尹辗只是想让你们来请我,不是让你们带一具死尸回去吧?”
“覃公子,”黑衣服的有些哭笑不得,“我们是尹大人手底下的人,这个暗使团的威名你多少应该有所耳闻,要是连一个主上要请的人都请不动,我们的脸面还往哪搁?”
我从袖子里取出一粒药来扔进茶里,吹了吹升腾的热气:“你们也看到了,我刚才往里面扔了一枚夺魂丹,若半个时辰之内不服解药将毒发身亡,这解药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这算不算是明明白白以性命相威胁?到时候你们不要客人没请到把人逼死了,你们主子怪罪下来也说不过去不是。”
黑衣服像要发作,白衣服伸出手拦住他,带着他向后退一步,拱手一拜道:“打扰了。”而后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我悠悠喝了一口茶,看来师傅说得对,在袖子里随时准备一粒清嘴丸再好不过了,能去口气还能防止口腔溃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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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庞府内哭声凄厉,哀嚎不断,庞贇的原配,正牌夫人,跪坐在地上呼天抢地,伤心欲绝,庞贇并不管她,只让人押着她在休书上按了手印,扔一张纸在她脚边。到现在,她哭也哭够了,嚎也嚎累了,以帕拭泪,呆坐着。
府里的女人,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抱以同情,只有娴娘过去,搀扶起这个可怜的女人。没想过,原先的大夫人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嘴里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个贱货……”
当她是神经错乱,被人扶下去了,娴娘却站在原地久久没动,我跑过去,拿衣袖擦她高肿的脸,和破裂的嘴角,她轻轻挡开我的手:“不用了,没事的。”
端庄,柔美,又故作微笑的模样。
宅门之争,我见过,但没见过正牌夫人们真没有话语权,反倒让婢女骑在头上,豪奴欺主的,一个得宠的婢子都可以对女主人强压,随意使唤。大夫人本已不过问男女之事,刚才那一掌,应该是她万念俱灰后,用尽所有力气打出的一掌。
当天娴娘没有下厨,没有做果子,没有做任何东西,而是在房间里待着,一个人。
晚上看她房里没亮灯,我点起一支烛台,端着向她屋子走去。
三声叩响后,她来应了门。
烛火的光一下扫除了屋内的黑暗,但不知能不能扫走她心上的阴霾。我在案边坐下,小心观察她的神情,除了眼角有一丝疲倦,看不出什么。
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只好说:“还好庞三郎是个傻子,不会休妻另娶什么的。”
“庞将军要逼着他做,他也是会做的。”娴娘很平静地说,“男人变心,一瞬间的事。”
“既然都会变心,又为何奢望男人来爱自己?”
“因为爱伴随着利益,他爱你,他对你好,就能使你获得好处,有些是物质上,有些是心灵上。但是,也不尽然不会有损失,女人爱上了,可不就是不断在失去。”
“其实很多都是错觉吧,”我说,“以为自己喜欢上什么人,在完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喜欢的是自己的幻想,以及想要被对方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