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前厅,聂蓉那稍稍放松的心又再次紧张起来。
此时茶水点心已准备妥当,堂下正中坐着一人,穿一身深紫大袖,端庄华贵,娴静中带着威严,不用想便是她婆婆、侯府的老夫人。
旁边还有其他人,之前还在聊天说话,待严辞迈步进去,便都静默下来,足以能见如今严辞便是府中第一人。
聂蓉在家中被教过奉茶礼节,大哥成亲时也见过,新郎官会领着新妇一一介绍家中长辈,告之如何称呼,新妇则将茶盏奉上,叫一声长辈,请长辈喝茶,长辈应下,也会给新人说几句话。
而这几句话是夸还是敲打,就看长辈的为人和新妇的地位了。
如果长辈和气,新妇娘家门第高、嫁妆重,长辈便会夸新妇长得好,品性好,或是让子侄对新妇好点之类的;如果长辈性格刁钻,或是索性看不起新妇,便会说一些非常难听的话,让新妇下不来台。
这样的场合,一但新妇被敲打且无力还击,当时羞愧无颜倒是小,关键是夫家所有人都知道这新妇是个任人欺凌的软柿子,谁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聂蓉明白这些,但她一无口才,二无使这口才的资本,在座所有人可能都比她娘家父亲地位高,又比她有钱,她这样的境地嫁进来,长辈若还对她和气,那便是菩萨心肠,可这些长辈是吗?
不说别人,单就堂下的婆婆便不会,聂蓉甚至已经在她眼里看到了不喜和厌弃。
这时候所有人几乎都就座了,老夫人身旁的妈妈招呼下人上茶,便有丫鬟举着装了茶盏的托盘呈到聂蓉面前。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疾行声,聂蓉转过头去,便见一名亲卫模样的人站在门外,神色凛然,一看便知道是严辞身边的人。
严辞朝他点点头,他这才进门来,朝老夫人鞠了一礼,然后凑到严辞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严辞面色未改,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可大人还须赶紧……”他话只说了半截便停下,明显是有急事,一时没忍住。
严辞仍是开口道:“你先下去,我稍候便至。”
亲卫只得离开,这时老夫人说道:“有事你就先去忙,还是公事要紧。”
严辞回道:“无妨,不着急。”
这时另一个妇人也说道:“哎呀,没事的,这主要是儿媳妇敬茶,又不是儿子敬茶,你就去忙。”
话音落,一阵笑声传来,竟是严皓,他似是憋不住了,不耐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大哥这是怕自己走了你们欺负他媳妇儿呢,所以在这儿盯着,谁欺负他媳妇儿就要谁好看!”
严辞“哼”了一声,横他一眼,严皓立刻闭嘴,讪讪道:“我瞎说的,瞎说的。”
聂蓉被他这顿“瞎说”弄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觉得这严皓还真是脑子缺根弦,都不知道情况的吗,说这种话,让她真是无地自容,都不知道严辞心里怎么想。
好在严辞不爱说话,脸上也没多表情,倒是老夫人神色有些不自然,敛了敛神,开口道:“我们这一把年纪的,能欺负谁?”
坐在堂下一名妇人便说道:“二郎年纪小,这是童言无忌,回头得让他哥好好教教他。”
听得出来,这似乎是严皓的生母、以前侯府的姨娘,虽还年轻,但现在严辞做了家主,她应该算太姨娘了。聂蓉知道严辞没有同母嫡亲兄弟,所以严皓必定是他庶弟。
这闹剧结束,聂蓉开始敬茶,不知是严皓刚才那番话起了效果,还是老夫人确实不屑于给她颜色看,态度倒十分正常,接了茶,还摘下自己手腕上一对绿翡翠镯子当长辈礼,送给了她。
待敬完茶,严辞便离开了,其他叔伯长辈也离去,最后剩了几个妇人陪老夫人,聂蓉自然也要留下,恭敬地站在一旁侯命,随时给长辈们奉茶。
屋子里还有个非常引人注意的表小姐,旁人叫她嫣姑娘,看上去也就比她大一两岁的样子,但生得面如圆月,眼如清泉,总有几分笑挂在脸上,温婉而端庄,是她非常羡慕的那种长相,一看就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
看得出来老夫人非常喜欢她,说着说着话就绕到了她身上,后来谈到衣服,表小姐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聂蓉,朝老夫人道:“府里前两天才选了布料做秋冬衣服,还没给嫂嫂挑选,要我让绸缎庄的人再跑一趟吗?”
现在才五月,但侯府的衣服繁复,所以现在便开始制秋冬新衣了。
老夫人吮了两口茶,顿了顿,说道:“先不用吧。”说完,便又将话绕去了别的地方,似乎这只是个不足为道的小事。
这样多少有些让聂蓉没面子,但从奉茶开始到现在都平安度过,丢这点面子也不算什么。
只是她有些疑惑:为什么府里挑布料制新衣的事表小姐这么清楚?还能去吩咐绸缎庄的人,这不该是老夫人或是夫人才熟悉的事吗?
在旁边侍候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老夫人累了回房休息,她才得以回自己房间。
昨夜的酸痛未退,又才睡了两个时辰,今日提心吊胆站到现在,真正是累得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到了房间便像一滩水一样无力地倚靠在了椅子上。
青梅给她倒茶,冯妈妈一边心疼地替她揉腿,一边说道:“姑娘,早上我使唤了点碎银,找和我同屋的那婆子打听了一番,你早上有没有见到一个姓陆的表小姐?”
聂蓉点头:“见到了,她怎么了吗?”
冯妈妈说:“原来她竟是这侯府当家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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