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到了天启年间,在小冰河气候下的卫所兵们,他们的农奴生活会多么的凄惨了。
即使是在杭州城这样的天下富庶之地,杭州卫的士兵们,也是饥一顿饱一顿,不少年老体衰身体不好的军户,经常的就会直接饿死。
卫所兵的日子不好过,老百姓的日子很艰难。但是,作为地主士绅阶层的杭州读书人们,日子可是很快活的。就这样,在1624年正月的时候。因为一群读书人点着灯整夜嗨皮,导致了一场大火。
你可以想象一下,同样是在大过年的时候,一边是读书人整夜宴饮导致大火,一边是卫所农奴兵饥寒交迫,衣不蔽体。自己的老婆孩子,老爹老妈,连冻带饿的奄奄一息。这群卫所的农奴兵不起来作乱,那反倒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平常的时候,卫所兵作为农奴老老实实的接受剥削的时候,卫所里的军官们大可作威作福,威严大大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长了点脑子的军官们,都知道自己那两下子,真要去面对愤怒的农奴军户的话,只有被撕成碎片一个下场。
这个时候,卫所里的军官们看了一圈,发现了杨守业这个可有可无,无声无息的人物。对于他们来说,他实在是当炮灰、背黑锅的最佳选择了。
面对乱兵的时候,这群脑满肠肥的已经彻底蜕变为地主的军官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少数派。可是面对杨守业的时候,这群王八蛋可是多数派了。
对于杨守业来说,出去劝抚乱兵,可能会死。可是不出去劝抚士兵,现在握着刀把子的上官们,可是立即就会把他砍了。所以,他鼓起勇气,出去劝抚士兵了。
因为杨守业一贯老实厚道,对待士兵也不欺不虐的。加上他爷爷和他爹爹也是这样的性子。三代人积累下来的正面形象,还真的起到了些作用。但是,虽然没有被杀掉,可是杨守业也被愤怒的士兵,吊起来一通好打。
史书上对于这次杭州城的兵变是这样记载的:“天启四年(1624)正月,杭州有诸生家张灯,不慎火起,延烧房屋,九营兵卒乘乱而起,抆钱塘门外更楼十座。当时有杨把总,约束营兵勿予乱,被各兵捆绑还营,悬之高竿,欲以弓箭射之,两游击好言抚慰乃定。杨把总被革职。”
说起来也真的很搞笑。实际上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杨守业都不应该被革职。更何况他还不是什么真的掌握着军兵,有实权的把总,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负责屯田的百户而已。
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世道。就这样,六品武官杨百户,就这样变成了普通百姓杨守业。
杨守业除了有膀子力气,其他的任何生存技能他都没有。杭州城里能够卖力气的人不要太多。如果这个世道是卖力气就能生存下去的世道,就不会有那么多老百姓活活饿死了。
杨守业也是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个过去曾经是他父亲手下的军户回乡。因为他老爹过去对那个军户很好,放任他离开杭州谋生。所以,这个军户给杨守业介绍了一条活路,到湖广的松滋县去谋生。
就这样,揣着杨家仅剩的二十两银子。杨守业搭上了一条要到成都去的货船,来到松滋县谋生。
。。。
第176章 杨守业的新生活2
“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工业化的生活。し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什么时候,大家觉得只要拿着钱,在外面生活比在家里生活还要方便。那么工业化的生活基本上就实现了。”
——1622年·王书辉·《工业化是最正义的事业》
松滋县经过两年的发展,已经变得比枝江县还要热闹了。和枝江县的中心已经从县城转移到商盟镇和复兴城不同。因为松滋县城就建在松滋河边上,水路交通比较便捷。所以,复兴会并没有在别的地方再建新城,而是直接对原来的松滋县城进行了改造。
虽然复兴会在松滋建设的一系列工业企业并没有在松滋县城内。但是,因为复兴会的商业机构和枝江商盟的商业机构都在县城设立,这就使得原本和一切内地小县一样的松滋县城,越发的繁荣了起来。
松滋县的码头虽然规模“庞大”(在杨守业看来),看起来比杨守业见过的杭州码头还要繁荣。但是,这样规模庞大的码头,并没有像杭州码头那样充满了混乱。
杨守业简单的观察了一下,就发现整个码头已经被分成两个部分。被大量墙式铁丝网围住的码头,有一个进口,有一个出口。进口和出口之间,也有铁丝网分开。
从进口进来的人又被分成两个部分,虽然看不明白那两个口子前面的字是什么意思,但是杨守业还是分辨了出来。
那两个口子,一个是针对做工的人设置的。因为大家的穿着打扮都差不多,都有相同的外貌特征,基本是一眼就能分辨的出来。而另一个口子,则是专门针对前来进货的商人的。因为杨守业看到,和他一起搭船的不少商贩都从那个口子进去了。
虽然不知道商人那个口子里有没有这样的情况。可是,杨守业却遭遇了一场不太痛快的遭遇。他被口子旁边坐着的穿着灰色半长衫,戴了一个样式奇怪的大帽子的人,盘问了好半天。还领到了一张名字叫做临时身份证的硬纸片。
虽然不能说满怀期待,毕竟自己是出来做工来了。但是,杨守业原本在下船之前还是比较雀跃的。可是,刚一下船他就经历了一道盘问。这样的遭遇,不仅使得杨守业心中不快,而且还让他非常的不安。
作为一个卫所里的种地百户,杨守业虽然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军事经历。可是,他对于军人的气质还是比较敏感的。在码头上都出都可以见到穿着灰色半长衫,腰间扎着宽大的皮腰带,腰间佩戴着短长剑(士兵的刺刀),走起路来成排成队的,负责维护码头秩序的人。
统一的服装,全幅的武装(实际上只有刺刀和左轮枪),这让杨守业这个种田百户,一下子就感到了这些人应该是某种军事组织的成员。
可是,一来大明朝的士兵就没有这样的穿戴的(实际上卫所兵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军装),二来,在街面上巡街的,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衙门里的衙役,要不也是巡检司的巡丁。可按照杨守业的经验,就是杭州城里,也没见过有佩剑配短铳巡街的衙役和巡丁。
更主要的是,在排队的过程中,杨守业发现,并没有一个军兵,向那些商贩们所要贿赂的。倒是看到了几个军兵,从人群里把一个小偷抓了出来,绑在一根杆子上“晒太阳”的。
从杨守业的经验上来讲,兵丁也好,衙役也好,巡丁也好,一般来说他们的工作只有两个。
一个是向百姓索要贿赂,一个是用鞭子棍棒,弹压百姓的。可是这两项大明朝治安人员的“正经买卖”,这些军兵都没有去做。反而是真的在抓小偷,向不知道怎么进关的人解释走法等等。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人类对反常的事物就会感到畏惧,这是人类的一种本能。所以,杨守业仅仅在从下船到出关这一小段时间里,就见到了这多反常,他心里感到不安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好在,在出口处,杨守业的那个熟人正在等着他。
毛二毛不是个外号,而是个正常人的名字。拥有这个大号的人,就是正在码头出口处等着杨守业的那个熟人。
如果说,因为灾民是老百姓受灾变成了灾民,并不能算一个社会阶层的话。毛二毛就是在大明朝社会地位最为低下的人了。他是个军户家里的三子,是个正经八百的军馀。一个军户家里只有一个正兵的名额。要是这个军户家庭中有其他的男孩子,那他们就是军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