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的街道绝非虚有其表,配套措施尽善尽美,以排水论,主要街道两旁均设排水沟,在街渠交叉点,上置石桥或木桥,即使倾盆大雨,仍不虞积水。
“迢迢青槐树,相去八九坊”。
当局又于大街两旁遍植槐树,有专人管理,树坏补种,使西京成为绿荫满城的美丽京都。街道宽畅不在话下,自太宗以来,对城市规管严格,有所谓“六不准”。
不准掘坑挖窟、烧砖造瓦、开荒种地、侵街打墙、建造房屋,又或沿街开门,种种措施,使长安城市容整洁,井然有序。
东西、南北二十五条主干街和次一级的大街,将全城分为一百零八坊。主轴朱雀大街,进一步把全城分为东西两部分。就像洛阳的洛水,分洛阳为南北。
故此,洛阳有北市和南市,长安便是东、西两市。竹花帮的长盛兴,位于西市之内。以龙鹰的速度,眨几眼工夫可达,但若是搬运以船计的香料,没有半天时间休想办得到。
船队于日落前个许时辰进入西京,通关顺利,没人留难。
龙鹰一直留在甲板上,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并深切体会到帮会因何要与官府和地方势力打好关系,做生意就得须遵守做生意的规矩、行规,不得逾越,因不是动辄舞枪弄棒解决得来的事。
对方根本不用和你硬撼,只须在各方面拖你后腿,如郑居中说的,势寸步难行。
纵目观看船经处大都会壮人观止的气象,宫城内最高的建筑物太极宫宫顶在左方远处巍峨耸峙,统一了宫城、皇城,遥想当年,寇仲的“丑神医”在宫内纵横得意,如今换了符太,不知又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
就在宫城后的玄武门,决定了帝座谁属。同样的历史,在洛阳重演,难易度有着天渊之别。李世民当时处于绝对下风,全赖寇仲和徐子陵施尽浑身解数,转危为机,一战功成。
郑居中来到他旁,道:“少尹原来是陆石夫,难怪把关的能秉公办事,看过文件没问题,循例派人到船上瞧瞧,纳税后立即放行。”
听到陆石夫之名,如举目无亲的孤儿遇上至亲,大喜道:“有办法知会他一声吗?说范轻舟来了。”
郑居中讶道:“原来范爷与他有交情,在洛阳时,他是出名的硬汉子,不偏不倚,没法和他攀交情,所以他说一句话,没人敢不给面子的。”
又面有难色,道:“以前不容易,今天更难,问题在找不到人帮忙,且不知该找谁。”龙鹰欣然道:“郑堂主不明白他的手段和作风哩!根本不用刻意找他,他自会寻上来。你派人到大街去,高喊范轻舟来了,肯定这边喊话,他那边听到。当然,是打个比喻,找两个够老到的兄弟,到城内散播范某人来了的消息,很多以前难以解决的事,将迎刃而解。”郑居中精神大振,道:“有范爷在,事事不同。船停定后,我派几个人护送李趣去找‘香怪’,顺便散播消息。”
说毕安排去了。
龙鹰深吸一口永安渠清新的河风。
四月哩,离神都廷变不知不觉年多了,神都被打回原形,天下的政治重心由洛阳转往眼前的都会,在以后一段很长的日子,自己都会在这壮丽的都城打滚,西市不用说,乃他香料王国的发源地,是龙是蛇,须看香怪的意愿。
坦白说,现在的香怪大可能今非昔比,但怎都好过由自己这个外行人,去代他内行人之职。有些事是不可勉强的,不论他的鼻子如何灵锐,带来的香料多么稀有珍贵,李趣始终在炼香技术上未够火候,懂的是一般香匠的东西,赚生活该没问题,以之与皇甫长雄力能垄断西京香料行的香安庄直接竞争,则远未足够,何况此人卑鄙无耻,不择手段,若自己须费神去应付其他方面的事,如何投进制香的诸般事宜去?
万事俱备,独欠“香怪”。
明天天亮时,范轻舟到的消息将传进有心人的耳里去,闵天女晓得自己来了,如何反应?还有是上官婉儿,她比天女更能掌握他今趟到西京,是怀着不可告人之秘。若她质询,可提供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吗?
独孤倩然的倩影浮现心湖。
与此女似是结下不解之缘,糊里糊涂下,参加了“仙迹游”,和她首次接触,被杨清仁突袭负伤而逃,逃到她小姐的芳驾之前。看过她在马球场的英姿,也在她最失意失落的时候,硬着心肠不向她透露真相。
唉!
真不要胡思乱想,愈想愈无益有害,事情宛如一个个的死结,没法解得开。趁有点时间,掏出符太的大作,在甲板上找个地方坐下来,纵情细读。
船队驶进码头区,大似新潭的永漕桅帆如林,大小百多个码头泊满船只,约略计算,超过五百艘,这还因为部分船分流到清明渠和漕渠交汇处的清漕。
永漕和清漕,是长安两大码头区,所有做水运生意的铺头,集中在两区内,繁荣兴旺。想控制这么多不同的势力,除官府外,没一个帮会办得到。
以前的黄河帮办不到,现在的北帮更办不到,不过只要能脱颖成龙头老大,坐地分肥,沾手最赚钱的行业,能得到的利益,已无可估量。
郑居中说过,他们的船队入长安后,理该没人在意,其时听过便算,现时方体会到是怎样的一回事。
龙鹰坐到一个木桶上,背靠舱壁,面向即将沉入西山后的夕阳。
船队停在永漕中心处,离任何一边岸,均超过三百丈。
李趣神色紧张的来和他打招呼,道:“下属去哩!”
艇子放下潭水去。
龙鹰笑道:“真的不用紧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爷不肯帮我们,又不肯帮‘香怪’,谁都没办法。”
李趣道:“范爷真洒脱。”
说毕去了。
龙鹰从衣内掏出《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