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耳,令人难受。
太液池畔的第一个清晨,时值深秋,吹进殿堂的风颇带寒意。
长阁主建筑为阁殿,主堂外,尚有左右偏厅,回廊环绕。以此推之,李显居住的麟德殿和韦后的后宫珠镜殿,其规模可以想象。
小敏儿伺候他吃早膳时,高力士来了,在符太指示下,坐到符太对面。
符太很想着所有闲杂人等避开,独留下小敏儿,却知这般做等于害高力士,令韦后以为他和高力士间有不可告人之秘,而事实确是如此。
故两人只能避重就轻,调节说话的音浪,闲话里夹杂密话。幸好不用吩咐,宫娥、侍臣们亦知避忌,不敢到主堂打扰主子和客人说话。
待最后一个宫娥离开后,高力士压低声音道:“夫人住的是大角观,僻处宫内东北角,离珠镜殿最近,依然一人独居。如以前般,婢仆打扫后,便要离开。”
符太羡慕道:“他奶奶的,老子要争取同样待遇。”
高力士恭敬道:“禀上经爷,硬碰不如软避,以柔克刚,小子早为经爷想好哩!”
立在符太身后的小敏儿,双目闪亮。
符太叹道:“只是揣摩上意一项,没多少人及得上你这个小子,快说出来!”
高力士约束声音,道:“逃离大明宫!”
符太一怔道:“逃到哪里去?”
高力士道:“今早伺候皇上时,皇上问起大人的情况。”
小敏儿讶道:“皇上怎会这么早起来?”
高力士道:“舟车劳顿,昨夜又无欢宴,皇上昨天未入黑登龙榻安眠,故此天未亮已起床。”
符太道:“你如何答皇上?”
高力士道:“此正为今天小子可来见大人的原因,在这里,再不像洛阳东宫的方便,没有路经这回事。”
符太赞道:“小子确有一套,尽量说得严重些。”
小敏儿明白过来,献计道:“只要令皇上认为现在的环境,会影响太医大人的医术,皇上肯定着紧。”
高力士道:“基本上是这个方向。嘿!可是为投皇上所好,何不说经爷因昨夜造了个噩梦,知犯了地忌,不宜在此长居,须另觅去处,方能化解。”
符太叫绝道:“不枉我栽培你,确是人老精,鬼老灵,然则该避往哪里去?”
高力士欣然道:“最佳选择,莫如兴庆宫,既在宫外,位处闹市,又景物怡人,于其龙池东北,名为金花落的园林内,有座叫‘听雨’的二重楼,只长阁五分一的大小,比紫云轩小上一半,住多个人都不成。”
符太大喜道:“果然伺候周到。就这么办,若你没法说服皇上,老子亲自出马。”
高力士道:“经爷放心,小子会给你老人家办得妥妥贴贴。”
小敏儿担心道:“但若你想见经爷,岂非很不方便?”
高力士笑言道:“关系到终身大事,我像小敏儿般紧张。”
又降低声音道:“小子刚升职,兴庆宫属小子管事的范围。”
小敏儿喜道:“恭贺高大哥升官发财。”
高力士苦笑道:“以前有官升,确该还神作福,现在则只是人有我有,聊胜于无。”
符太不解道:“为何这般说?”
高力士颓然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这句话给传出去,小子肯定人头落地,却是不吐不快。”
符太道:“说下去!”
高力士约束声音,道:“现在根本没朝廷制度可言,全凭皇上和娘娘好恶,东宫旧臣,不问贤愚,全得重用,连皇上以前的酒肉玩伴如郑普思和叶静能,不过江湖术士,只懂装神弄鬼,前者竟坐上秘书监的要职,后者为国子祭酒,任命是从宫中直接颁发,不经中书、门下两省。刚到西京,坐未暖席,又把假和尚慧范、妖道史崇恩等人授五品官阶,赐爵郡公、县公。唉,自己说自己,剩是我们曾伺候过皇上、娘娘的侍臣,升官超过七品的,从皇上登位后算起,到现在超过五百人,升得这么容易、这么泛滥,还有何意义可言?”
小敏儿完全不关心这方面的事,提醒高力士道“高大哥禀告皇上时,说话须小心,有人会将说话转告娘娘。”
她自幼伺候韦后,对此知之甚详。
高力士欣然道:“这两天娘娘自顾不暇,没闲理会这等小事。”
符太好奇问道:“发生何事?”
高力士道:“就是与刚说过的郑普思有关,他在雍州不知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该与骗人的妖术有关,竟给当地官府现场逮个正着,累得郑普思之妻立即到洛阳求援,娘娘通过皇上令立即放人。此事本已告一段落,岂知竟有人看不过眼,上奏皇上,指娘娘乱政,成为迁都后第一个奏章。娘娘知情后勃然震怒,恨不得将这个叫燕钦融的官儿碎尸万段,哪还有暇去理其他事?”
符太道:“这家伙死定了。既然如此,还不给本太医立即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