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和赵八一起到了杜家,既然已经想好了,里正一点儿也没废话,开门见山的就把来意说明白了,又把昨日王全等人说的话也一点儿没隐瞒的说了。
里正道:“我们昨日确实应承的太快了,有些首尾还没打听明白就来求人,实在是有些不该。只是已经应承下了,少不得到你这走一趟,尽尽心力。至于答应不答应的,杜秀才你自己拿主意就是,该怎样就怎样,用不着顾虑别的。虽然王全是我兄弟,可我也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替他担了干系。”
杜仲平和杜安都有些吃惊,原来听方胜说完,两人还以为必定要有一番歪缠,连说辞都想好了一堆,谁知里正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杜仲平低头想了一会儿,方道:“我听得你说有些首尾没打听清楚,不知是——”
里正叹口气道:“我和赵八兄弟合计了一回,恐怕王全早找了别人教他,只是不知什么缘故,人家不肯教,逼得他没办法才寻到这里来。”
杜仲平听得他这么说,反倒放下心了。要是王全找些读书人去教他,又说的这么直,恐怕就得被人赶出来。哪个正经读书人能放下架子去教个大头兵记账算账?
杜安在一旁听着,也想明白了这一节。要是这个缘故,倒还好说,起码沾不上什么麻烦。
杜安想着,这话杜仲平倒不好说,直说倒像瞧不起人似的。就道:“里正,赵八哥,容我插句话。“
里正与赵八都点了头,看着他。
杜安就道:“那缘故我倒是猜到了几分,只是不知对与不对,不如我说出来一起参详参详?”
里正与赵八都催他快说。
杜安接着道:“这也是原来主人家里开着买卖,再加上我也给平哥儿当过伴读,要不再也猜不出的。这学经纪买卖的本事,不是随便找人能学的:正经的读书人,读的都是圣人之言,治国之论,这商贾之事是半点不肯沾地,否则必然被人耻笑。”
赵八想起年前杜仲平要去卖对联,还被杜安狠狠说了一顿,在和着刚才杜安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他点点头,确实如此。
杜安接着道:“要说真正精通这些事的,都是那些积年的老账房,只是那是人家吃饭的本事,轻易不教给人的,多是爷传子,子传孙,一代代传下来的。当然,也有那有本事的,自己读那九章算经等书,自己悟出来的。不管是那一种,王全大哥去求,恐怕都不容易。我想着,他不会是被人拒了,才不好意思说吧?”
第十四章 。。。
杜安话音一落,里正与赵八互相对视了一眼:这确实像是王全会做出来的事。大事上王全是不大可能瞒着的,要不以后兄弟恐怕也就没得做了,但是像这种被人拒绝,或者更糟一点儿,被人赶出来的事,恐怕他是不会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直接说出来的。
两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故意欺瞒就好,至于因为面子问题没把事情说出来,咳咳,大家还是能理解的。
里正看向杜仲平,杜仲平也是个读书人,听刚才杜安的说法,是不大可能教自己这些弟兄了,只是心里还是想着能有点希望。
杜仲平见里正看过来,放下手里的茶杯,坐直了身体,对着里正与赵八一点头:“两位兄长有事托我帮忙,若我能做的,不用二位兄长多言,自然竭尽全力办好了才不负二位兄长待我一家的情分。只是这次的事,一则,我从小读的就是圣人之言,四书五经,这数算之术并不精通,虽然家里而有些买卖,但大都是托了经年的掌柜们经营,自己却并未伸过一手,故此经营上的事实在也是不知;二则,我已有了功名在身,若是在乡间教些蒙童,广传圣人之言,也算得当,但若是专门教些商贾之事,怕是不妥。若是被学官知道了,轻则被训斥一番,碰到清高些的学官,就是被夺了功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里正听了这话,虽然对杜仲平不能教王全等人有些失望,但是却从杜仲平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来:“杜秀才是说,要是教小孩儿念念书认认字的,就没大碍?”
杜仲平有点疑惑,重点不在这啊,但还是答道:“对啊,倒是没有不让秀才开私塾的。且有些秀才家里穷困,多有坐塾教书以维持生计的。”
杜仲平有种错觉,怎么送里正走的时候里正竟没有表现出失望呢?总觉得好像他从自己这里得到了什么肯定的答复了一样,真是奇了怪了。摇摇头,赶紧回屋里去,外头好冷。
杜安送里正走的远点,看四周没人,对里正道:“不妨让王大哥花点功夫去找找那些做买卖的掌柜的试试,兴许能有点收获。”
里正向他道过谢,自己回家去。恩,得赶紧给王全带个信儿,让他赶紧的找那些掌柜的试试。那杜秀才说了一大堆,他倒是听出来了,原来那正经的读书人倒不会算账。王全是找错人了。
晚上没人的时候,杜安问杜仲平:“怎么说你不会算账?你不是嘟囔嘟囔的算的比我打算盘还快吗?”
杜仲平白了他一眼,并不答话。上辈子上学,哪个学生没学过点什么奥数、心算之类的?只是这辈子凡是算账都用算盘,自己的手指头不分岔,怎么也扒拉不明白。难道自己还能教这些人速算,可饶了他吧。
这次的事并没给杜家带来什么影响。赵八只是惋惜了一下就对杜仲平表示了理解,毕竟杜仲平说的都有道理。而且,杜家和王全他们可没什么交情,犯不着下死力的帮他们,估计要不是看自己与里正面子上,王全直接上门去说,就得被赶出来。他可是知道,读书人可是要面子的紧,毕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只是,方胜什么时候能给他点好脸色啊?
破五包饺子的时候,方胜狠狠瞪了赵八一眼,转头帮着杜安剁饺子馅,竟像把那饺子馅当成了仇人一般,咬牙切齿的,把杜安吓得离他老远。
该死的赵八,不想想自己为什么生气,只会使出死皮赖脸的缠人大法,呸,别想自己轻易原谅他。
接下来几天,杜家三口像看戏似的,天天看着赵八围着方胜转,方胜则冷着一张脸,好像没看到赵八似的,直当他不存在。
直到初九,这天又是立春,两人又和好了。只是听得谨儿叫胜叔教被虫子咬了,方胜则把领口捂得死紧,死不肯让杜仲平帮他上点药什么的??????
话说立春是一定要吃春饼的,赵八揉了好大一团面,留着烙饼。他就好这一口,只是春饼费面还费油,平时难得做一回。
杜安把面揪成一小团一小团的,两个面团之间抹上豆油,然后按成饼状,都弄好了之后,才拿了个大点的擀面杖把好的饼坯擀得薄薄的,厨房烧好了油锅,擀好一张烙一张。因为薄,熟的很快。吃的时候一揭开,卷上菜,好吃得很。而且也讨个有头有尾的好兆头。
这边烙着饼还不算完,还起了一个锅炒菜,炒好的菜待会儿卷进春饼里吃。炒了个蒜苗炒鸡蛋,肉丝炒豆芽,还干炒了个羊肉,算得上十分丰盛了。再打上个鸡蛋汤,这顿饭算是齐活了。
这费了功夫做出来的饭菜就是好吃些,因为不常做,几个人都吃的挺高兴。杜仲平给谨儿卷了个春饼,可惜菜放的太多,卷出来的饼胖胖的,谨儿得两个手一起用上才能拿住,更吃的满脸是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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