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WWx~李邕将最年幼的小贼扣留了下来,其他贼人并没有因此而各自逃命,反而老老实实履行了承诺,兄弟情义到底还是坚守住了跟着李邕来到前厅之后,李秘便发现这些贼人跪在厅堂当中,只是其中好几个都负了伤,鲜血淋漓,从庭院一路滴滴答答延伸到了厅里。“李盟主,我等已经尽力了,虽然没能杀掉宋玄问,但宋家的那些家将,尽数杀伤,已是十不存一,还请盟主宽宏大量,放过我家小弟!”
李秘属实被震撼到了。宋家那些家将可都是退伍的悍卒,其中好几个连曹不凡都有些忌惮。这些家将专门替宋家做些见不得光的肮脏差事,也不是什么善人,手段更是狠辣残忍,谁又能想到,竟被宋玄问自己雇佣的职业杀手给反杀了。做到这个份上,李秘顺理成章地觉得,李邕应该放这些人一条生路。毕竟都是江湖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江湖不就讲个人情往来么,谁都有落难的时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该是这么个道理才对。然而李邕却只是轻笑一声,走到了独眼贼头的跟前来。“尔等该知道我李邕是什么人,我能接手长林军,让诸位叔叔伯伯都听命于我,讲的就是一诺千金,今日若是放了你们,我李邕往后如何服众?”
此言一出,厅外的长林军便涌了进来,将长刀架在了贼人们的脖子上。那贼头倒也是个识趣之人,突然转向了李秘。“李坊正,是我等有眼无珠,被宋家的钱迷了心窍,才伤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等兄弟,若李坊正心中有气,要杀要剐,便冲我袁破甲一人来,且放过我这些兄弟!”
袁破甲将衣服撕碎,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双手奉着一柄锋锐如霜的短刀,呈到了李秘的面前来。李秘不是圣母,这些可是职业杀手,要杀李秘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讲什么盗亦有道那一套,连废话都不多说一句。若一时心软,放了他们,往后多少人被杀,阴德都得算到李秘头上来。李秘上下审视着袁破甲,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他右颈处,那里有一块细长的烙印,被衣领遮着,并不容易观察到。需知脖颈处是颈动脉所在,最危险的部位之一,袁破甲居然在这个位置有个烙印,属实有些奇怪。李秘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这也是他成为侦探的天赋之一。他的目光转向了其他贼人,居然发现了同样的烙印!这些烙印很是丑陋,并没有什么花纹,但这几个人的烙印大小和形状竟然都差不多,应该是用了同一块烙铁。“李邕,这几个人本事不小,杀了浪费,不如留下来听个差遣,平日里跑跑腿什么的也不错的。”
李邕虽然是他的堂弟,但李秘也不知他小名,加上两人并没那么亲热,也就直呼其名了。李邕只是笑了笑:“二哥,能做事,敢杀人的街上大把,为何看上这几个了?”
李秘本不想说破,但李邕明明看出来了还要故意提起,李秘就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说破这件事了。“袁破甲,尔等都是东北人吧?”
袁破甲目色惊诧:“李坊正好眼力,吾等正是辽东人士,不知坊正如何看得出来?”
“你们手上都是冻疮的痕迹,再加上牙齿的状况,以及穿衣习惯,不难猜测的。”
辽东是苦寒之地,战乱不断,诸多因素造就了辽东人与中原人以及西北人的不同之处,稍有经验的老人都能一眼看破。只是李秘太年轻,又是长安本土人,还打小修道,他能看出来就有些奇怪了。李邕仿佛在故意挑刺:“圣人灭了高句丽之后,大量辽东人南下逃难,辽东人虽然彪悍善战,但长安城中逃难的辽东人实在太多,我为何要用他们?”
李秘指了指袁破甲道:“他们的脖颈上都有同样的烙印,应该是用来遮盖原本的刺字的吧。”
“我大唐刑罚宽仁,虽保留了墨刑,但唯有流放的配军会在刺字,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边镇的守军。”
“作为守军,却抹掉了刺字,那便是逃兵,如果我猜得没错,尔等都是守捉郎吧?”
袁破甲脸色大变,神情激动道:“我等正是辽东巫闾守捉城的守捉郎!”
“果然是这样!”
猜对了这些人的来历,李秘同样激动不已。因为守捉郎可不是一般的逃兵。中国古代的边患很大一部分是时期都在北部或者西北部,大唐与这些游牧民族也是摩擦不断。彼时大唐朝并没有明确的国界线,边疆地区常常爆发小规模的流血冲突,因为谁占据了,地盘就是谁的。为了有效控制边疆,大唐就在边境线上设置了不少守捉城。这些守捉城比军镇要小一些,算是军政合一的防御城堡,人数也不固定,大一些的有个七八千人,最小的也有个三四百人。这些驻守守捉城的军士,一部分来源于正规军,而剩下的则是被流放的罪犯和配军,除此之外,还有随军的家属等等。毕竟是边疆贫苦之地,很多守捉军为了生存,要么当了逃兵,要么就做一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杀人买卖。久而久之,守捉郎就形成了极其严密的纪律,势力范围甚至遍布中原地区,成为最神秘也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被李秘道破了身份的袁破甲等人,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这位被长孙傅的弹弓射瞎了一只眼睛的首领,此时突然反握短刀,咔嚓一声,切下了一截尾指,双手奉给了李邕。“吾等守捉兄弟切指发誓,必死忠追随,请李盟主收留!”
“守捉郎,守捉郎,恩必报,债必偿!”
其他贼人闻言,也终于昂起头来,齐声高喊道:“守捉郎,恩必报,债必偿!”
话音一落,纷纷要上前来切指明志。李邕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这些没用的举动不必做了,留着手指好握刀。”
袁破甲闻言大喜:“谢盟主不杀之恩,吾等必效死以报!”
“都起来吧,以后别跪,明早去帐房,家里有人领你们去城东,那里有我一处空宅子,你们的家眷可以安置在那里。”
袁破甲这一伙人除了被杀的,还剩下八个人,若果真有家眷,少说也有二三十人,这宅子能安置得下,得多大一座。李邕出手阔绰,袁破甲却是大惊失色:“盟主如何知道我带着家眷?”
李邕淡然一笑:“守捉郎都是死士,若无家眷,了无牵挂,早就自尽,以免消息走漏,岂会像尔等这般苦苦求生。”
“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若死心跟着我,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可胆敢有二心,我先杀你们的家眷!”
李秘听得皮跳,这哪里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能说出来的话。原本觉得诸多悍匪杀手听命于一个半大少年,实在有些荒诞,可见识了李邕的言行举止,李秘终于是相信,这李邕非但是神童天才,能缔造未来的传奇,那是从娃娃就开始抓起了的!只是他父亲李善只是个学究,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小魔头?亦或者说,李邕背后还有高人调教?